墨尔本开始步入寒冷的冬天,这学期的课程也到尾声,最近都在忙着准备期末考试。公司很贴心的给我们兼职放了半个月假,因为中旬学校放假后,我们会全职两个月在公司忙碌。
放假的时间里,正是公司最忙的时候,之前签下来的大批量留学生高考结束后,都会涌来墨尔本。我们要去接送和安顿,为了公司的良好口碑,还得跟人打好关系,以备他们以后介绍客户过来。
原本按部就班的学习和生活,被妈妈的一个电话,给彻底打破。
我完全没了心思去上课和复习,几乎每隔半个小时,就给我妈妈发个消息,询问她在医院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其实能有什么情况?就是首次服药,需要监查身体的各项指标,和服药之后的变化而已。
也不是做手术,不能马上就知道结果是好还是坏,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能立竿见影的起到什么实质性的效果。
可我就是莫名的紧张,忍不住的心烦意乱,就像要出什么大事儿似的。
下午本该去图书馆看书的,可我根本静不下心来,早早的回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发呆。每次给妈妈发消息,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情况怎么样?妈妈的回复也都一样,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我没底,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纠结再三,我还是把闵天佑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里给释放了出来。
他毕竟是项目的负责人,药物毕竟是项目上实验出来的,他应该会很清楚具体的情况,除了他我也不知道,谁能让我的心情淡定一些,我只想要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甚至是宽慰我的假话,也能让我不那么紧张。
好几个月,没听到过闵天佑的声音了,他连彩铃都还没有换,还是那首曾经在成都的时候,被我吐槽俗不可耐的歌:“没有你陪伴,我真的好孤单。”
那音乐一想起来,我就觉得跟闵天佑的画风完全不搭啊!
明明是那么个性时尚的一帅小伙子,偏偏用这么乡村风的彩铃。
啧啧……
俗到了极致的彩铃,偏偏还响了很久,闵天佑都没有接电话。我一时间有点儿方了,担心闵天佑把对我的怨气,转移到我爸这事儿上来,完全不想跟我再有任何沟通和交流?
我不厌其烦的拨打过去,二十分钟以后,电话才终于接通:
“喂——”
“是我,雯雯。”
“我知道,刚才在跟医生沟通,电话开的静音。”闵天佑很平淡的,跟我解释说。
“你也在医院?现在我爸的情况怎么样,服用药物之后,有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哦对了,你们前期的小白鼠实验,是真的成功的吗?我……”我一时紧张而又担心的,把心中所有的慌乱都问了出来。
闵天佑耐心的听我说完,给到了我想要的安慰:“小白鼠在项目的初期,就已经注射过跟你爸体内相同的癌细胞,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发展,基本参数已经完全达到做实验的标准。在服用抗癌药物以后,现在各项指标已经逐渐恢复,四个月的时间,癌细胞基本消失不见。所以,我们的产品是已经达到了可以给人体服用,才敢带来医院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感叹的喃喃着,说:“药物反应是三个月,对吧?”
“我们会实时监查身体数据,基本在首次服用药物以后的一周,效果就会直观的体现在数据上。到时,我们会和医生根据具体的情况,来调整药物的用量和时间。”闵天佑一板一眼的,只回答我关于药物的情况。
很奇怪的感觉就是,妈妈无论如何宽慰我,我紧张的心情都得不到放松。但是跟闵天佑通完电话之后,我忽然整个人都变得松懈下来,从某种程度上,我还是愿意相信闵天佑在项目中付出的东西。
我们之间曾经过往的误会也好,怨恨也罢,只要我爸的病能够彻底的好起来,其实都不算什么大事儿。甚至,我可以在再见到他的时候,云淡风轻的说声谢谢,然后忘掉所有的不快。
“雯雯你别太担心,我这段时间都会来医院里,有什么情况我就会给你来电话。”
“好。”我有点心虚的,说:“你的号码,我从黑名单里释放出来了。”
“呵呵。”闵天佑只是浅笑了下,没再跟我说和药物无关的话。好像我们之间现在,连带着的就只有我爸的病情,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话可以说。
也没关系,当然这就是我想要的状态,总是被什么爱啊恨啊给牵绊住,会耽误很多的思维,也会让自己变得不开心。就这样挺好的,我不去关心他和潘韩琦现在是怎么发展的,他也不关心我的感情现状。
熟悉的陌生人。
挂掉闵天佑的电话,我的心情终于再次平静下来,看时间才下午3点半,我出门回了学校图书馆。马上期末考试了,我得拿个优异的成绩,给我爸爸看到,希望能辅助药物让他更快的好起来。
期末的图书馆人特别多,好多平时不怎么用功的同学,到期末都来临阵磨枪。我在路上的时候已经给祁佩打了电话,让她帮我占个位置,所以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帮我买了杯咖啡,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等我了。
祁佩挥手招呼我坐下,把咖啡递给我,说:“考完后,你要回国吗?”
我无奈翻个白眼:“回不去啊,寒假正是公司最忙的时候。”
祁佩伸手捏住我的手腕,流露出来的都是心疼,“我说雯雯,你这么拼干什么啊?你瞧你现在,瘦得不到80斤了吧?这么下去,身体吃不消的。”
“我减肥啊,人家减肥要花好多钱,我这不也等于在赚钱嘛?”我喝了口咖啡,催着祁佩:“好了别闲聊了,看会儿书吧,平时没用功,临阵磨枪也希望能有个好成绩。”
说完,我翻开书就没再理会祁佩。
现在的我,已经很难有什么事情让我心乱,然后打扰到我的学习和工作了。我通过这么几个月的精心,已经把自己练得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一个劲儿的扎在学习和工作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事实上,鬼知道这段时间,平静的生活下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每天除了6个小时的睡觉时间,其他哪儿来多余的空闲,去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学校上课看书,考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格证书,上班忙着工作,每个月都领着比别人多几倍的提成。晚上回家,再帮着索亚照顾孩子坐坐家务,忙完再看看跟工作有关的学习书,就得到凌晨两点去了。
这一切祁佩都看在心里,她知道,我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呢!
我们在图书馆里呆到晚上8点,孟然的电话打了过来,祁佩撇下我去洗手间接的电话,接完出来神情就有些不对劲,明显显得很慌张的,说:“雯雯,你还要呆多久?”
“怎么了?”
“没事,孟然在朋友那边吃饭,让我过去一趟,你要呆得久的话,那我就先走。”
“那你走吧,我把这点看完,自己骑车就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给养成了这样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习惯,只要我专心投入在了学习和工作状态的时候,就会强迫自己不要去理会外界的事情。所以即便看到祁佩的脸色不正常,我也没有太多的去过问。
之前祁佩有跟我开玩笑说,我明明之前还算是个逗比,怎么现在给人的感觉,成了个冰美人?
每次我都会回答说,我这种人容易很轻易的受到外界干扰,不强迫自己冰封起来,做不好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很少主动跟孟然和祁佩打电话,每次要约见面都是他们打来电话约我,挑着我空的时间。以至于接下来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后,我都再没见到过孟然和祁佩。
考完出来开机,我收到一条孟然发来的短信:“雯雯,我和祁佩回国了哈。”短信发送的时间,我还在考试。
我连忙把电话给拨了过去,对方传来他关机的提示音,接着再打祁佩的电话,也是关机!我跟着骑车回到孟然住的那儿,他家的钥匙我一直都有,但是拿出钥匙却打不开门了。
鼓捣了半天,门从里面给打开,有个男孩探出头来:“雯雯姐?”
我回忆了半天眼前这个我不认识的男孩儿会是谁,但是脑子就跟木了似的,愣是想不起来,可就觉得他长相很熟悉。男孩看我愣住,笑着自我介绍说:“我是尹忆啊,你忘了?”
对,尹忆!
尹忆把我迎了进去,问我怎么会知道他来了,还住在这儿的?
“以前是我朋友在住,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搬家了。”我环视着房间里,孟然和祁佩的东西早都不见了,尹忆看样子也是刚搬进来,行李都还放在客厅里没来得及收拾。我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都没跟我说声,让我来接你呢?”
尹忆本人看起来,要比空间里的那些非主流照片,帅得多。遮住眉毛的齐刘海,精心烫过的微卷头发,一身白色耐克的运动服,咋一眼看,有点儿挂像闵天佑。不过他还是没有闵天佑帅,倒是比闵天佑看起来阳光,没那么阴郁。
“我今天早上刚到的,你们公司说你在忙着考试,就另外派了人来接机。我去语言学校看了下住宿环境,不是很满意,回头就自己联系中介找了房子,刚好这儿今天空出来了,我也是才搬进来。”尹忆解释说。
看得出来,由是个刚来花钱不知道节省的富二代,嫌语言学校的住宿是多人间不喜欢,有钱任性的马上就自己找了房子。而他还说,正准备收拾下在网上看看,想买个二手车。
跟尹忆聊了会,我借口说还得回公司,把我的手机号码留给了他,就先走了。
心里始终惦记着祁佩和孟然回国的事儿,之前明明祁佩还跟我一起在图书馆里复习来着,怎么到最后考试都不考,就直接回去了?看这退了房的架势,难道是退学不准备来了?除了那天祁佩有点奇怪的状态,根本就是毫无征兆的啊!
啥事儿,得要这么着急就走?
现在他们的电话都打不通,大概应该是跟我发消息的时候,刚刚上飞机,到底是什么事儿,也得只有等他们下了飞机之后,开机才能问到了。可是我回到家里,心里越想越不安心,尤其是想到祁佩那恐惧的眼神。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莫非是,肖元廷出来了?
如果是肖元廷出来,那闵天佑肯定是知道的,我果断拿出手机拨通了闵天佑的电话:“孟然和祁佩回国,这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啊?”闵天佑一副理所当然的,给了我答案:“肖元廷提前出来了,前段时间去找过孟然的麻烦,他和家里人商量之后,懒得继续在那边呆下去,就带着祁佩退学回国,准备结婚的事儿了。”
“为什么都没人告诉我?”我的心跳骤然加快,对肖元廷的恐惧,还深入在了骨子里。
毕竟一开始,和david谈合作的人是我,虽然现在成了闵天佑,但他要知道是我抢了他的饭碗,这笔帐肯定会算在我头上的。可是这么大的事情,祁佩和孟然竟然都不跟我说,自己跑回了国内把我留在这边!
幸好我是给闵天佑打电话知道,要不然等肖元廷找上门来,是不是可以杀我个措手不及?
闵天佑轻声一笑:“你不忙着考试嘛,告诉你有什么用?我都让david去处理好了,他不会来找你什么麻烦的。”
“哦。”我长松一口气,继续问:“那孟然和祁佩,就是退学了是吧?”
“是啊,刚好祁佩怀孕了。”
闵天佑找david去处理好了,肖元廷就不会来找我了吗?
可为什么,我心里依然还是有不安?
我又跟他聊了下我爸爸病情,他让我放心,他这段时间都在医院里盯着呢,有什么情况会随时给我来电话的。事实上,这半个月来,他几乎把医院当成了办公室,每天和医生一起,监查着我爸身体的各项指数。
我妈跟我打电话的时候,说闵天佑比我爸还紧张,总是有点儿问题就去找医生。
反而是我爸,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好话都算是为医药事业做了贡献。
祁佩和孟然到成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打来了电话,接到他们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机场,等着我要接的留学生,送他们去语言学校办手续。
我一手举着牌子,一手拿着电话,问祁佩:“到底怎么回事啊祁佩,怎么你们走也不跟我说声?”
“你忙着考试,我和孟然商量了下,不想要影响你。”
“那你办了退学,你家里人都知道吗?”
“知道啊,那天我去看到,孟然被肖元廷给打成了那样,我第一反应就是想回国了。”祁佩依然心有余悸的,说:“处在我的角度很尴尬啊雯雯,我要跟孟然好下去的话,以后难免会遇到肖元廷和david,趁着现在孟然还爱我,不介意这些事情,我刚好又怀孕了,就回来牢牢的把他给抓住吧。要不然继续呆在那边,三个人纠缠来去,最后我什么都没有。”
“可当初花了那么高的代价才来留学,什么都没拿到你又回去,甘心么?”
“甘心啊,我有孟然了啊,有什么不甘心的。”祁佩宛然一笑,说:“我要继续留在那边,拿了文凭最后弄得满身是伤的回来,不跟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嘛。好了雯雯,我们要去取行李了,你要回来我们再慢慢说这事儿吧,我知道你也忙。”
祁佩和孟然,是实实在在的退学了。
退学的原因不只是肖元廷出狱,站在祁佩的角度,她在学业和爱情中,理智的选择了后者。我和她最大的不同,是我从一开始,就去选择了前者,所以我到现在还得靠着自己的努力,孤身一人更好的生存下来。
接上留学生,把他安顿去了语言学校以后,孟然打来电话才跟我说清楚了整件事。
肖元廷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david现在和闵天佑在合作,以及孟然跟祁佩在一起的事情。当天下午,也就是我和祁佩在图书馆的那天,他就找人约了孟然,捏着他是个软柿子,把他给暴打了一顿。
打得有点儿狠,孟然脸上都挂了彩。
肖元廷要孟然把祁佩叫过去,他要亲自问祁佩,孟然不肯,两人僵持了很长时间。后来孟然逮着给机会,给闵天佑打了个电话,闵天佑这才让David过来处理,孟然才得以离开。
始终,肖元廷还是要卖David几分面子的。
最终David是怎么和肖元廷谈的,孟然并不知道,因为他和祁佩见面后,祁佩看到他被打那几天就变得忧郁,想约我出来见面聊聊这事儿,但又觉得最近我在忙复习,不忍给我添堵。上周,祁佩忽然跟孟然说,她想要退学回去。
原因,大概就是祁佩跟我说的那些。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我心里一点儿也不好受,不是因为肖元廷出来可能会来找我的麻烦,而是祁佩在遇到这么大的事情时,想要找我倾诉的时候,我在她的心里,成了那个没时间的大忙人。
我在想,如果我不把自己冰封起来,多点时间去关心下祁佩,她会不会就解开了心里的疙瘩,不会退学了?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她,再成了第二个索亚,以后终日为了孩子打转。
难受归难受,路始终是祁佩自己选择的,对错我都无从去干涉。
我已经把身边朋友的来来回回,看得淡然了些,来了索亚走了祁佩,我在墨尔本的生活依然要继续。我现在只求着,祁佩回国之后,能有比在墨尔本更好的未来,我爸不要有任何的意外。
可很多事情,总是不会顺着我的主观意愿发展的。
在我爸每天的数据都正常的情况下,5月20号的这天,我忽然接到了我妈妈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泣不成声,“雯雯,你赶紧处理下手里的事情,回国吧!”
我的心瞬间就落空了下来,“妈,你别吓我,怎么回事?”
“你爸今天早上忽然出现了排异反应,检查后的各项数据指标都不理想,刚刚推进了手术室抢救。雯雯,你……”我妈妈在电话那头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喊:“医生,快来医生,这有人晕倒了!”
“妈,妈——”我对着电话接连大喊,都没有任何反应。
不得不挂了妈妈的电话拨通闵天佑的,估计他那边也正在忙着,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
我彻底慌了,来不及去公司请假,就先定了下午3点的飞机,随便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衣服,就打车朝着机场飞奔。在路上的时候才给公司打电话,跟主管说了下家里的事,主管很爽快的给了我事假。
赶到机场换好登机牌,很顺利的登上了飞机,在要求关机之前我不甘心的,再次打了闵天佑的电话。
这次,电话终于接通了,我没等他开口就很着急的说:“闵天佑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告诉我说药物没问题吗?怎么会出现排异反应?我爸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雯雯。”闵天佑在电话那头,慌乱的解释说:“这是医学意外,我现在就在重症监护室外面,里面的医生正在尽全力的抢救,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你能安排得过来的话,就马上赶回来吧?回来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还需要你说吗?我已经在飞机上了,我……”
空乘走到我面前,很礼貌的打断了我:“小姐,我们的飞机就要起飞,请您关机好吗?”
“sorry。”我抱歉的看了一眼空乘,来不及挂断电话就直接按下关机键。
就在手机切断电源的瞬间,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音:“呼吸好像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