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通知连续播报了三遍,候机厅里已经是一片哗然,大部分人都掏出了手机,打电话的,搜新闻的,或者上网讨论的各有不同,就连走到登机口的陆又铭也变了脸色,拿出手机不知道打给谁,他的助理手机更是电话不断。
我愣愣站在一瞬间嘈杂不已的大厅,抖着手拿出手机,在顾不得其他赶忙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可是,不在服务区无法接通,一遍遍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结果却都一样,就连张秘书的手机也打不通。
就在我重复着打电话时,叶灵慌张的向我跑来,捏着手机一脸仓皇,“孟总,S省分公司打来电话,滨海岛上的负责人全都联系不上,那里还有好几百号工人,恐怕工程也……”
“我要去找他!”我白着一张脸听也不听叶灵的絮叨,转身跑出候机厅,一路跌跌撞撞,下扶梯时险些软了脚摔倒,去G市的班次恐怕都停了,我得回去取车。
心跳快的仿佛能听到那急促的撞击砰砰声,有一瞬间我几乎看不到眼前事物,眼睛一片发黑晕眩,这一刻的恐惧是那么的让我肝胆俱裂,好不容易拦了辆车直奔公寓。
捏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我赶忙拿起来看却并不是我期待希望的那个人,刚挂断,手机却又响了起来,我不敢关机,可是他却坚持不懈的打,也只能接通。
“艾渠,有什么事待会再说,我现在……”我急促的话还没说完,艾渠就立刻打断了我。
“你没事太好了,你还没登机对不对?G市刚刚地震了,你千万不要去那里。”他完全不听我的话,顾自松了一口气惊喜万分的说,我能听的出他语气里那真切的关心和急切,可我却没心思去多想。
“我,我要去G市。”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立刻就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他又打了过来,手指刚移到挂断键想了想又接通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艾渠!我现在要去找他!你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要是错过了他的电话怎么办!”
也只是被我吼的愣住一秒,他立刻反应过来,沉着声音说,“霍俞成在G市?”
“是!”吐出这个字时我的嗓音抖的厉害,多希望他根本就不在那里,那个可怕的地震区!
艾渠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字字清晰道,“你现在是不是在坐车回去的路上,下车,我送你去找他,现在到G市的高铁飞机肯定都停了,你的情绪状态不适合开长途汽车,会出事的。”
我刚想拒绝,不愿意在多等待一秒,他又说道,“我可以借用我爸的直升机送你,但只能飞到G市附近的城市,地震地区飞机是不适合飞行的,但我可以安排好车等在那里,一下飞机我就开车送你过去,绝对比你从这里开车到G市快。”
几乎是不用想也知道他送我会快很多,我立刻答应,“好,这里没有适合飞机降落的地方,我在……”看一眼周围环境,接着道,“我在星际酒店天台等你。”
挂了电话我立刻让司机停车,跑进最近的星际酒店直接坐电梯上顶层,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天台的门居然没锁,站在几乎能俯瞰半个A市地形的楼顶我心急如焚的等着,一边打了个电话到华盛问出霍俞成这次入住的酒店地址。
约五分钟左右,由远至进的噪音慢慢清晰,我抬头眺望,就见一架直升机呼呼的飞来,螺旋桨和旋翼转动发出巨大风力和轰鸣,使我衣摆头发不住飞舞,我眯着眼看着直升机慢慢靠近降低,然后停止在一米左右的高度。
机舱门打开,艾渠的脸露了出来,他穿着藏青色外套,弯腰一只手抓着机舱门沿,另一只手对我伸下来,“把手给我。”
我毫不犹豫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艾渠握紧一用力,我就被他拉了上去,机舱门被关上我被艾渠按进座椅里,他道,“从这里到H市需要两个小时的机程,你先睡一会,现在G市那里肯定很乱,说不定道路也被封了。”
一听他这话我就急了,刚张开口就要说话,艾渠安抚的伸手搭在我肩上微一用力按了按,“你别急,我会想办法,一定让你安全到达G市,但是一切你都要听我的,现在还有余震,恐怕H市也有些波动,所以你必须跟着我,否则我立刻送你回去。”
“好,我听你的,绝对不会一个人乱走!”我一口答应,看向驾驶直升机,不过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拜托你了,我想早点到达目的地。”
“好的,我尽力。”男人头也没回的答应,直升机越飞越高,直入云层。
艾渠见我一直看着窗外白茫茫一片,叹了口气,拿出一个面包和一瓶牛奶递给我,“既然不睡,那就吃一点吧,等到了地方恐怕就吃不上了。”
我没有接,视线慢慢移到他的脸上,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心一直都惶恐的提着,就连身体都在发抖,我眨了下眼期盼的看他,问道,“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他一定不会有事,不可能有事!”
艾渠深深看着我,将面包和牛奶放进我的手里,冰凉的手在我手心停留了一会才收回,“小瓷,他没事,因为他会不甘心。”说着露出一个浅浅安慰的笑,从头顶隔层拿出一个毯子放在我腿上,“别担心,他还有你记挂着,一定舍不得自己出事。”
我恍恍惚惚垂头看着手里的面包和牛奶,慢慢收紧手指,捏的面包立刻变形,包装袋发出噼啪声音,一只手轻轻揽住我的肩把我的头按着靠进他的胸膛,他拍了拍我的背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小瓷……”却是在没有下文。
艾渠身上淡淡消毒水味传进我的鼻中,我没有推开他,闭上眼掩住目中泪光,脑子里只有一个人的脸,他的喜怒缱绻,迁就无赖,霍俞成,霍俞成……
艰难的熬过两个小时,当直升机缓缓降落在H市一处郊外,有两辆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跟着艾渠走过去,车旁站着两个人。
西装革履的男人恭敬递上一串车钥匙,道,“艾少,这是你要的车,可是这个时候你们来H市做什么?现在G市刚发生过一场不小的地震,情况还不稳定,受影响这里的路也被封了几条,你……”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另外——”指着那男人艾渠道,“别告诉我爸,要是把他气出个好歹,你的责任,懂了吗?”
男人一愣,看了看一旁的我扯起嘴角连连点头,“懂,懂,只是你们可千万别去G市啊,那里不安全,住酒店需要我……”
“不需要。”干脆利落的拒绝,艾渠一偏头对我示意,“上车吧。”
我点头,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艾渠倒着车顺着泥路慢慢开上公路,后视镜里那一辆车一架直升机和呆呆看着我们的男人慢慢变小,直至化成黑点看不见为止。
在开往G市高速公路时,路过收费站我们被几个交警拦了下来,不出所料去G市的路段都被封了,只允许搜救队伍进出。
艾渠给我打了个眼色推开车门下去,拿出他的医生执照道,“我们就是去做志愿者的,现在地震区肯定很缺人手,尤其是医生和护士,这是我的医生执照,中东在G市有一家分院,我也是中东的医生。”
交警接过艾渠拿出来的证件仔细看了看,和同事对视一眼也只想了两秒,就道,“很感谢你们的热心支援,不过G市现在还存在一定余震危险,你们需要跟着搜救队才能保证安全,救人要紧,但是你们的自身安全也很重要,在二十分钟会有一批武警救援队经过,你们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说着敬了一个礼。
回头看一眼不停摇头目露焦急的我,艾渠回了一个礼道,“H市我很熟悉,听说地震较严重的地区是在云港一片,中东和云港离了一些距离,那里应该没有遭受到多大的破坏,等到了地方我会先联系分院的人,然后跟着队伍一起参加救援,一切会听现场搜救队的指挥,不会轻易涉险脱队。”
艾渠的话很有说服力,几位交警同志立刻就给我们放了行,并给了艾渠一个搜救队队长的电话,有必要可以联系对方,一路驱车赶往G市,因为路上基本没有车辆,艾渠的车也开的特别快。
而我还在不停地打着电话,希望下一刻那头就会被人接通,听到我想听的那个声音,可是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一成不变机械般说话的女声。
“别打了,这次地震很强烈,信号都受到了干扰,就算……”他顿住,停了三秒才继续说,“他是接收不到你的电话的。”
我刚要说话,车子忽然漂移似的失去中心,隐约还有摇晃的震感,道路两旁的树也在强烈抖动,绿化带里的花草就更不用说了,仿佛要从土里钻出来似的。
艾渠脸色蓦地变了,用力踩住刹车控制方向盘,我也被吓到了,手指牢牢抠住椅背和车门边缘问道,“是余震吗?这里离G市还那么远,怎么会这么强烈。”
车子好不容易被紧急停下,避开高速绿化带,艾渠解开我的安全带推了我一把,喝令道,“下车!”
我立刻推开车门,脚刚踩到地面险些就跌倒,下了车那震感更加强烈了。
跌跌撞撞找了个空旷路面蹲下护住头,抬头就看见艾渠正朝我跑来,我还没来得及发问,他走过来就把我紧紧抱进怀里,单膝跪在地面身体跟着晃动的大地不稳的左右摇摆,手掌按住我的后脑说道,“别怕,一般余震不会持续太久的。”
我其实并没有太害怕,只是担心霍俞成那边,隔这么远余震都这么强烈,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想到这收紧指节我用力揪住艾渠的衣襟没在说话。
这场余震持续了三四分钟才逐渐停下,确定没有震感了,艾渠才松开我左右看了看,视线掠过道路一侧松动滑落的泥土有些凝重,拉我从地上起来低头问道,“没事吧?”
我看向因为余震而自己移行了两三米距离的车说道,“我没事,车……还能开吗?”
松开一直拉着我胳膊的手,艾渠道,“车子没有损坏,应该能开,只是这一路上恐怕还会遇到余震,如果在遇到只要车一停你立刻下车,明白了没有?”
我重重点头,急切道,“那我们快点上路,否则天也快黑了。”
艾渠看着我匆匆跑向车的背影目中闪过一抹黯然,轻轻呼吸一口跟着也上了车,立刻发动引擎上路。
一路上我们一共遇到了三次余震,因此也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到了G市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越往地震中心区域走,建筑和道路损坏也就越来越严重,到后面我们不得不停车步行。
搜救队伍一拨又一拨和我们擦身而过,担架上被救出的人有的血肉模糊呻吟不断,有的已经没了声息,类似这样的多不胜数,有幸存遇难者家属扒着废墟呼唤亲属,撕心裂肺,哭天抢地,绝望,恐惧,疯狂,伴随着灰尘满天,入目所及触目惊心。
G市现在停电停水通讯信号中断,那些搜救队只能靠手电筒照明,传呼机联系,只要找到幸存者就会有医生和护士立刻做紧急治疗观察情况,受伤严重到无法救治则会果断放弃,继续救其他生存率大的遇难者。
哭声,救命声,呻吟声,血红色,每一样都让这里充满了死亡的气息,繁华城市俨然成了一片废墟。
我的脚越来越软,恐惧使我不敢在走下去,如果,如果在废墟里看到他的尸体怎么办?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