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自立
桃笺2020-09-14 11:343,586

  萧灵自是不后悔的。

  她自下生,萧二太太就有些嫌弃不是个儿子,萧二老爷自然也不放在心上。说是家里的小姐,其实比个丫头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几日她住在田家,林娘子本是个热心的,这既是干闺女的托付,又看萧灵瘦伶伶跟竹竿儿也似,跟小圆脸的田宝儿一比仿似个小可怜,可不就心软起来,赶着又是做衣裳又是做点心,不叫她干活儿,只跟田宝儿一处做点针线,还要夸她针脚细,做得快。

  可怜萧灵七八岁上就开始学针线了,再大些还学着缝衣裳,家里人的手帕袜子甚至荷包之类的零碎都是她做的,也从没人夸她一声做得好。

  田掌柜夫妻两个比亲爹亲娘还亲热,就连田金小夫妻俩,也更像哥哥和嫂子,再加上田宝儿做伴,萧灵何止是乐不思蜀,简直恨不得自己也能是田家女儿了。

  田家日子是过得不错——自搭着宋端午这边开了彩瓷的买卖,虽说那最好的是不能拿出来,可是三色的彩瓷已然卖得不错。宋端午设计了好些喜庆吉利的纹样,专门给要出嫁的姑娘做嫁妆,横竖这些纹样万贵妃那边都打了回来,连送上去的样瓷也砸了个粉碎,便再拿出来卖,也算不得违规了。

  吃好穿好自是好事,可更让萧灵恋恋不舍的是田家一团和气的日子。萧灵并不傻,想也知道,嫁过去守寡的日子再怎么锦衣玉食,也比不得这样欢喜。萧谨那边已经答应替她说一门实在的亲事,穿金戴银是不成,却也能保她衣食无忧,如此知冷知热的日子,可不比进许家门强了百倍?

  只有一事教萧灵心里有些不安——哥哥因退了这桩亲事,自个儿也没了媳妇,可不是被她连累了?

  是的,萧辰如今也没媳妇了。

  话说那日萧二太太打上金家门去,金家可没跟她客气。

  从前金家是市井人家,萧家怎么说也有个举人老爷,自是金家矮一头,便有些心思也只敢在暗处使。可如今不同了,郑家女儿嫁进了许家,听说瞧着是好生养的,如今正指望着她能给许小公子留个香火呢。

  女儿得脸,郑家自然抖了起来。又因此事金家也出了力,少不得也能沾光。不说别的,若是郑氏能给许家生个一儿半女,许家还不得想法子给两家人谋个好差使?虽不能为官,至少能做个吏,捞个肥差罢?

  既如此,谁还惧萧家那多少年谋不到缺的举人,跟一个刚脱了白身的秀才呢?更何况,这二房跟长房都撕破了脸,想来那长房的锦衣卫佥事也吓唬不着他们了。

  因此,金家可丝毫也没客气,甚至嚷起了和离的事儿——金玉兰长得这般好模样,依着许家的势,再嫁个好的也不难。

  萧辰倒是没想过和离,可是萧二太太本就看这个儿媳妇不顺眼,此刻见金家竟敢嫌弃她儿子,立时就炸了锅,也嚷着要出休书。

  休弃与和离可是两码子事儿,金家岂肯让女儿被休?当即拿出金玉兰落胎的事儿,说萧二太太磋磨儿媳,谋害子嗣,竟是要去衙门义绝了。

  这义绝比休弃更不得了,乃是两家要真正撕破脸,反目成仇了。萧二太太气得半死,金玉兰却连面都不露,萧辰瞧得心灰意冷,拦了萧二太太,当场写了和离书。

  这么着,与许家结亲不成,倒把个儿媳妇丢了,萧二太太一回家就躺到了床上,从萧二老爷开始,把家里每个人都骂了个狗血淋头,萧灵尤其被骂得狠,简直要咒她死在外头了。

  只是她骂也没用。萧二老爷早躲出去了,萧辰倒是在床边陪着,也不说话,只拿着本书在读,待她骂得累了,便送上一碗汤药。

  如此一来,萧二太太还骂给谁听?倒是打扰了萧辰读书。眼下萧辰就是她唯一的指望,若是萧辰读出来,许家的亲事不成也无妨了。

  就这么着,萧二太太的病又好了,还紧催着萧辰回书院去念书。只是萧辰走后,她在院子里又骂了好几日,只说当萧灵死了,若她再敢回家,就要“打断她的腿”!

  这些话,宋端午也不瞒着萧灵,都叫喜鹊原原本本传了给她。虽说萧灵年纪小,原不该受着这些,无奈她生在二房,摊上萧二老爷和萧二太太这样的父母,有些事情也只得让她担起来了。

  “灵姑娘说,都听大爷和大奶奶的安排。”喜鹊带了些点心去田家,回来时又拿了个大包袱,除了林娘子给平哥儿做的小衣裳,还有萧灵给萧谨和宋端午做的鞋子跟荷包。

  “灵姑娘上回悄悄跟奴婢说,要的大爷和大奶奶的鞋样子。”喜鹊很是欢喜萧灵这般知好歹,“灵姑娘说,哥儿的衣裳要细致,她还做不来,只能做双鞋子——奶奶瞧,这底子厚着呢,穿着定然舒服。”

  宋端午拿过那两双千层底的鞋子,不禁就叹了口气:“她年纪还小呢……”鞋底是麻线一针针纳出来的,千层底穿着舒服,却因鞋底子厚,纳起来格外吃力伤手,萧灵十三四岁的年纪,要纳这样两双鞋底,也要花许多功夫。

  喜鹊心里颇是同情萧灵。别看她是个奴婢,爹娘哥哥都疼她,如今跟着宋端午这样的主子又不苛刻打骂,只消勤快忠心,将来自有出路。相比之下,萧灵说是读书人家的小姐,却被亲爹娘算计着去换前程,瞧着还不如她呢。

  好在还有大爷和奶奶。喜鹊心里这么想着,又不免有些担心:“奶奶,二太太那里,当真会……”当真会由着他们给萧灵安排亲事?到这会儿,二房虽不敢再闹腾,可是必定也晓得萧灵是被长房藏起来了。别看萧二太太嚷嚷着叫萧灵死在外头,可若是萧灵露了脸,她可不会放过!

  说到这个,宋端午也有几分担忧:“若是讲究的人家……”老话说得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经人家结亲,这婚书上都要写明父、祖的名讳,更不必说三茶六礼,样样都要父母出面的。

  萧谨再怎么说,也只是萧灵的堂兄,若不是家里人死绝了,也轮不到堂兄来给堂妹定亲事。纵是把萧灵嫁到远地去,那讲究礼数的人家怕也要问问家里的事,少不得有些麻烦。若是那一句不问的,又怕太不讲究,家里没规矩。

  “这无须担心。”萧谨一掀帘子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个肉滚滚的团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宋端午略有些诧异地起身,看着拿小手捂着嘴的平哥儿,“我竟半点没听到动静。”若往常,平哥儿早喊起来了,这小子近来学会了说话,最爱喊的就是爹了。

  平哥儿这会儿才嗤地一下笑了出来,伸着两只小胖手要宋端午抱:“爹,不许……”

  他口齿还不是很清楚,说话最多也只能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萧谨笑着把他递给宋端午,道:“我们爷儿俩合计着来偷听你有没有说我们坏话。”

  平哥儿咯咯地笑,鹦鹉学舌般道:“坏话,坏话。”

  宋端午捏捏他的小鼻子,嗔道:“谁背后说你们的坏话来着,不教点儿好的。”

  “不教,不教。”平哥儿立刻反戈,掉过头去学着他娘的口气教训他爹。

  萧谨哈哈大笑,拍他的小胖屁股:“见风转舵得倒快。”

  见风转舵这个词儿就长了,平哥儿吭吭吃吃半天也没学出来,噘了小嘴生气,惹得萧谨又是一阵大笑,这才坐下来跟宋端午说正事:“这次,辰哥儿倒长进了。”

  原来萧辰回书院念书之前,却去锦衣卫北镇抚司门口寻了一回萧谨,把萧灵的亲事托给了他,并给了他一张自己亲手写的庚帖。

  说来长兄如父,萧辰这个亲哥哥替自己妹子定亲事,礼数上也是过得去的。虽说还有父母在堂,但别家也不是没有这种事——父母昏聩,做兄长的替妹子着想,倒也不算太错了格,毕竟这是娶媳妇,不是嫁闺女,只消媳妇的娘家不都是那糊涂的,也就是了。

  何况萧谨给萧灵寻亲事,必定往那中等老实人家找,再嫁得远些,怕是一辈子也不必与萧二老爷夫妻打交道了。若是萧二太太要闹腾,萧辰自然也能压得下去。

  “辰哥儿经这一回,倒像些样子了。”萧谨虽然有的是办法对付萧二老爷夫妻俩,但萧辰若能立得起来,终究是件好事。

  “祖母心里,其实也还惦记着二房……”萧老太太这几年虽说糊涂的时候多,但清醒的时候也会问起萧辰萧灵兄妹两个,显见虽是对儿子儿媳失望透顶,到底还是惦记孙子孙女的。

  “都是老太太的骨血,哪有不惦记的……”宋端午自打有了平哥儿,倒也理解萧老太太,再是儿女不争气,做娘的终归还有些舍不下,便是面儿上不闻不问,心里到底是想着的。

  萧谨点点头:“以前一家子都不成器,若拉他们一把,恐怕他们不但不知好歹,还要坏事。再者——我这人气量不大,也忘不了当初的事……”当初他扶棺回来,萧二老爷夫妇竟想阻拦棺木入祖坟,这件事他一辈子都忘不掉。单凭这事儿,萧二老爷就休想得他一丝助力。

  不过如今萧辰总算知道好歹了,如此倒可以稍稍帮扶一下:“他若能考出举人来,替他谋个县丞或教谕倒无不可。”不是什么显职,却也是个官儿,头上又有上官压着,萧二老爷夫妻俩也不敢为非作歹。一家子若能自立起来,倒是了却萧老太太一桩心事,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寿数怕也不长久……

  “祖母这身子……”宋端午不由得有些忧心。萧老太太是自长子去后就哭伤了的,后头为着萧谨未成家,一直吊着那口气倒也罢了;如今眼看萧谨连儿子都有了,老太太高兴之余,那股子劲儿倒像是有些散了,这一半年的,身子反不如前。

  萧谨也沉沉叹了口气,半是安慰宋端午,半是自我安慰地道:“张太医那方子吃着不错,再者有平哥儿在眼前逗着笑,祖母心里总能欢喜些,身子自然轻松。张太医也说了,眼下并不必着急,说不得养上几年,祖母就好了呢。”

  宋端午晓得张太医的意思,其实是说萧老太太大约也就只有三五年时间了。虽说这个年纪已不算无寿了,然而说到自家亲人,总难免冀其万一,遂也点头道:“你说的是。眼看快过年了,不如把我爹娘都叫了来,把灵儿也带来,热热闹闹陪着老太太过个年。待开春天气暖了,再奉老太太去咱们新买的那庄子上住两天,走动走动才好。”

继续阅读:第二百三十七章 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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