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歌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切换成了英文歌,她已经全然没了意识。
温浅不知道最后这首英文歌叫什么名字,当车子从隧道出口平稳穿过,成团的有些黯淡的日光迎面扑涌而来的时候,她终于听清了他在唱什么——
It never fades away,it’s staying(这感觉永远不会消逝)
Your kiss like broken glass on my skin(你的吻像是玻璃碎片扎在我身)
…………
It doesn’t matter where you are,you can keep my regret(无关乎你在哪里,每当想起你让我感到悔恨)
…………
You left your mark in my heart(你早已留下你的标记在我心上)
压在他胸腔的两只手伴随着他还未完全平复下来的呼吸一深一浅地起伏波动,那道心跳微微有些乱。
温浅试探着睁开眼睛,慢慢抬头望向窗外的天。亮意刺刺地直达眼底,晃开了焦点,将她从那道深口容器的黑暗里捞回现实。
旁边的夏夏小声问她:“你还好吗?”
温浅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瞬间脱了力,额头又轻轻磕回椅背上,“嗯”了声。
“我有个朋友也有幽闭恐惧症。”夏夏好奇地看着温浅,“我知道她不能搭电梯,晚上睡觉必须开着灯,还不能待在人特别多的教室。小姐姐你也是这样吗?”
温浅又闭着眼睛缓了一下,开口时声音还是很虚弱:“幽闭恐惧症这种病,每个人的症状或多或少都有不同。我可以搭电梯,只要灯是亮的,晚上睡觉也不需要开灯,但是我没办法坐火车和地铁,还有穿过这种很长的隧道。”
夏夏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的。”
温浅又做了一个深呼吸,觉得自己已经无碍,才歪着头往副驾驶看过去,指甲尖在白纪然的手背上挠了挠:“老大,我没事了。”
白纪然像是在走神,听到温浅喊了自己一声才猛地清醒过来,触电似的迅速松开她的手把椅背调回去,瞬间换了个人似的,又跟她杠上了:“这么多罕见的病都被你得了,国家没把你送去做医学研究也是浪费。”
“这么稀缺特别的我,刚好被你遇到了,”温浅不愠不恼,慢悠悠地说,“老大,你真的好幸运哦。”
白纪然:“……”权当一番温情喂了狗好了。
临下高速最后一个服务区,司机停下车做短暂休整。
温浅与两个女生结伴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白纪然长身玉立,就在出口附近低头抽烟。
老大这是在默默保护她。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无声无息来到他身后,正要从背后给他个拥抱以示感谢,白纪然看到地上突然多出来的一道影子,想都没想就转过身。
温浅于是没刹住车,瞪着眼睛直接跟他撞了个满怀。
白纪然下意识圈了她一下,等她站稳后就立马把她从怀里拉出来,皱着眉说:“你还得了软骨病,自己不会走路还是怎么?”
温浅悻悻地低下头,嘴上却一点不认输:“没错,我浑身都是病,还都病的不轻。”
白纪然看着她,暗暗揣摩她接下来可能会说的话或者会做出的举动。
温浅抬头盯住他指间那根燃了一半的烟,不按套路出牌地说:“老大把烟戒了好不好,和我一起。”
白纪然眯了眯眼,没说话。
“我们都要活的久一点,抽烟真的对身体不好,你不能挂我前面。”
她说完这句话,就格外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那根烟,咬到嘴里吸了一口,偏头躲过他,将烟圈优雅吐出。
“我得陪着你,中毒也要一起。以后你抽一根烟,我就抽一根,你抽半根,剩下的半根就留给我。”
青白色的烟雾飘散在他们中间,像是隔开一道素纱,她的眼角眉梢淡化了轮廓,但那双眼眸依然通透灵动,看着他,抓紧他,给他下了一道逃不掉的蛊。
她俏皮地弯起唇,眼尾微扬,一如那日午后的音容笑貌。
“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哦!”
他被绕进去了。
绕得死死的,连反抗的权利都主动放弃。
温浅说到做到,把剩下的半根烟抽完,摁熄后扔进垃圾桶,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纸递去他唇畔:“吃这个很管用的,其实我包里放了很多好吃的糖果,就是都被偷走了,回北京了我们重新去买,现在只能先凑合一下。”
说着话,她直接更进一步,将棒棒糖抵到了他的唇上。
轻轻一擦,很随意的一个动作,然后收回手,把那根棒棒糖叼进自己嘴里,还特意吸了一口,水声啧啧。
真是甜化了心脏。
白纪然:“……”这女人调戏他,有瘾,还打小就有。
真是坏进了骨子里。
他一时半会却拿她没什么办法。
这小公主,他得保护着,得供着,还得花钱养着。
温浅若无其事,叼着棒棒糖走了,走几步,还扭头若无其事地喊他:“上车啊老大,外面冷不冷?”
白纪然:“……”
温浅回到车里,帽子捞过来扣好,遮住大半张脸,懒洋洋靠在车门里窝成一小团,又一次安静下来。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放在她身上,不能更形象了。
白纪然本以为她睡着了,正欲从后视镜偷偷看一眼,这女人就跟开了天眼似的,叼着棒棒糖又吸了一口。
他被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还有些想笑。
车子匀速驶下高速口。
将近五个半小时的车程,大家都有些乏了,萎靡不振地或听歌或睡觉,车厢一时间静得出奇。
白纪然看一眼后视镜里不远不近跟着的几辆车,都是陌生车型,没发现什么异样,他也揉了揉脖子,稍微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一下。
温浅昏昏欲睡之际,恍惚听到司机用川普低低地骂了一句什么,随后是一个毫无征兆的紧急刹车,车胎在柏油路上碾出刺耳的摩擦声,然后就停下了。
温浅随着那道惯性重重飞出去撞到了副驾椅座又被弹回来,额头传来的钝痛让她迅速清醒过来。
还差点把嘴里叼着的那根塑料棒一口吞掉。
旁边的夏夏和恬恬也跟她保持同样的频率被甩出去,纷纷转醒,揉着额头小声抱怨。
温浅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内兜的盒子。
白纪然看清横在对面那辆吉普越野,以及动作麻利从车里跳下的三个着装统一的男人时,心脏骤然一沉,大脑空了几秒没能回过神。
他们还是大意了。
温浅那边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夏夏和恬恬早都被这一幕吓傻了,脸上的慌乱无所遁形,瞪着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出。
司机不管不顾地拉开车门跑下去,对着那三个人摆手求饶:“各位大哥要是看得上这辆车就直接开走,我保证不会报警!我就是一司机,给人家打工的,我是真的没钱……”
夏夏和恬恬见状手忙脚乱地互相推搡着从另一侧车门也跑了出去,指着温浅语无伦次地说:“我们不是一起的,我们就刚好碰到,一起临时拼车的,我们不认识她,真的!”
看着突然空下来的车厢,温浅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
现实就是这么个情况。
大难临头各自飞。
谁也怪不得谁。
温浅抬头从后视镜跟白纪然碰了一下眼神,什么也没说,平静地看向背手站在车外的西装男。
对方微颔首,丝毫没有危险气息显露,甚至称得上毕恭毕敬:“温小姐,我们带您回家。”
温浅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挑挑眉说:“我哥派你们来的啊?”
对方点头:“是的,温霖先生派我们来接您回家。”
“哦,来得挺快嘛,表现不错,回去让我哥给你们加工资。”温浅抬腿下车,单腿刚支地,突然想起什么,又歪头钻回车厢,对着后视镜轻轻挤了挤眼,有点遗憾地说,“老大,露水情缘而已,别太惦记我啊,这次分开,估计就没机会见面了。咱俩,真不是一路人。”
说完,弯眸一笑,叼着棒棒糖,吊儿郎当地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