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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妹子命苦呀,”高奇峰摇头晃脑,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来,我以为他要抽烟,结果他把烟盒当做手机一通乱按。
我问他:“你干嘛呢?”
“我要给那个混蛋马掏粪打电话,喊、喊他出来,我要打、打死他!”高奇峰举着烟盒贴到耳边,怒气冲冲地吼,“谁、谁让他欺负我妹妹的?!”
“哥,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我连忙要阻止高奇峰,主要是担心在H先生面前有损我光辉明朗的形象。
“怎么不能提了?我偏、偏要说!”高奇峰的固执劲来了:“他有胆做,还不许人说啦?”
H先生难得地表示了赞同:“说吧,他怎么欺负顺顺的?”
“你怎么也跟着捣乱?”我瞪着H先生,有点急了。我不想我以前的那点破事成为别人饭前酒后的谈资。
“我、我们是要替、替你出头啊,傻丫头!”高奇峰大着舌头说,因为喝多了,而且H先生又站在他的同一阵线,所以忘记了半小时之前他们还水火不容呢,热情地招呼着H先生:“来,哥、哥们,一起喝点,我跟你说说、说说那混蛋和顺顺的事情,以后遇、遇见掏粪马,咱俩打、打不死他!”
H先生也干脆,拿起酒瓶倒了满满一杯,先干为敬,然后把空杯子对着高奇峰照了照。
高奇峰就喜欢爽快的人,当下更加痛快地喝了两杯,才继续讲述有关于我的悲惨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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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这酒很贵,你们省着点喝。”我试图在做最后的劝阻。
“一边去!”
“别捣乱!”好嘛,这俩货异口同声。
“我妹,是个好、好学的人才,”高奇峰的开头还算正常,“虽然她打小就不、不聪明,长得不好看,上的又是一所二流的破大学,可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妹子,我不爱护她还有谁能爱护她?可遇上个掏粪的,我辛辛苦苦种的白、白菜被猪拱了!”
“她父母呢?”H先生问。
“顺顺从小就没妈,她妈不要她了,我妈也、也不要我,我们都是苦、苦孩子……”高奇峰说到伤心处,嗷嗷哭。
我一看大势已去,只能用手掩住脸,自我催眠当作自己不存在。
H先生伸手拿掉高奇峰手上皱巴巴的空烟盒,叫廖阿姨拿了包烟,然后点燃一根烟递给高奇峰,他自个儿也点上一支,抽了一口。
我头一次看H先生抽烟,他一手搭在我的椅背上,深吸一口烟,又缓缓吐出来,眉头微锁,样子很酷帅,我竟忘记自己不爱闻烟味。
高奇峰抽着烟喝着酒,继续痛说革命家史:“顺顺真特、特么笨,我头回见马掏粪,就觉得不、不像个好鸟,”说着睁着醉眼看了看H先生,嘟囔了一句:“你,你好像也不是。”
H先生夹着烟坏坏地笑了笑,不可置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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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顺被马掏粪怂恿着,辞了好、好工作帮他创业。她拼死拼活,公司是干起来了,可马韬奋扭脸勾、勾搭上了一个事业有成的女客户。敢情顺顺为这创业公司起早贪黑辛苦折腾半天,居然是给骚包马掏粪搭建人肉鹊桥用的!”高奇峰愤慨地问H先生:“你、你说她笨不笨?”
H先生点头赞同:“真是笨死了。”英雄所见略同。
“她还有更蠢的事呢,”高奇峰继续:“她、她把马韬奋分手时甩还给她的一点儿钱赌气全都投进了股市中。你猜怎么着,结果遇上了股灾,让那最后两万块钱全都打了个水漂。现在她爹也被气、气死了,你说这坨马粪是不是特、特缺德?”
H先生没有立刻回话,但把烟头狠狠掐在桌子上的易拉罐烟灰缸里,过了一会儿才说:“总有一天都会找回来的。”
“来,干、干杯!”高奇峰高兴了,举杯要和H先生碰杯。
“别再灌酒了,好吧?”我把掩在脸上的手拿开,红着眼睛对高奇峰喊。
我承认此刻的我确实是恼羞成怒了,这醉鬼一通抖落,把我的老底都给揭穿了,让我在H先生面前有种赤裸裸没穿衣服的感觉。
我之前所有的独立自主、睿智精明的现代女性光辉形象瞬间全都崩塌。取而代之的应该是懦弱毫无主见被渣男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愚蠢女人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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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奇峰咕嘟咕嘟把杯里的酒喝完,然后一下子趴在桌子上,终于喝倒了。
“回家吧,”我对还算清醒的H先生说,声音有点哽咽。
我感觉H先生放在我椅背上的手臂移放到了我的肩膀上,我侧头去看他,脸颊却触碰到了一个温热的物体,H先生的脸竟然已经近在咫尺了。
“你……”我刚张开嘴,眼前一黑,H先生的唇突然凑过来覆贴上了我的嘴。
他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