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韶南轻轻一愣，在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快速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题，“于韶南，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他开着二十来万的车，住着不到不到七八十平的房子，可身上穿的每一件都是国外一流的品牌。
“傻姑娘。”于韶南的脸上泛起点点笑意，轻轻敲了下我的头，“想要打听我是什么人也不是这么个打听法。”
“那应该怎么打听？”
他屈起食指轻轻点在木桌上，好看的眉心舒展开来，衬得一双眸越发幽深，“苏杨没告诉你？”
我回想起苏杨的那句就算十个你他也养得起，脸一红，往嘴里送了一块鱼，“他没告诉我。”
于韶南轻眯起眼，笑的狡黠又无辜，“这么想知道？”
我不好再问，果断摇了摇头，闷头将碗里的鱼肉吃的干干净净。
他喉间溢出低沉的笑声，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慢点吃。”
我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跟宋青柠生活的一个屋檐下，上班的时候，赵晓彤神神秘秘的凑到我的耳边，“哎，你听说了么，公司刚从华尔街挖来了个大神，据说要直接空降成财务总监。”
我没有觉得惊讶，淡笑道，“空了这么久，也该来人了。”
“哈哈哈，刘凤玉的鼻子一定气歪了。”赵晓彤一脸的幸灾乐祸，刘凤玉当了近三个月的代理总监，在公司里趾高气昂，不少人都觉得代理两个字迟早要去掉，谁成想，董事会竟然临时决定要外聘。
“晚上八点，公司会组织欢迎会，请大家务必按时参加。”公司的微信群临时下发了一则通知。
欢迎会？赵晓彤啧啧感慨道，“看来，这来头不小，竟然专门还组织了欢迎会，我来的时候都没享受到这种待遇。”
我噗嗤一乐，“如果你应聘的职位是CFO，也会享受这个待遇。”
一下班，赵晓彤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拉着我去逛街，据说南华集团的老总华夏当年就是在欢迎会上对老板娘一见钟情，后来喜结连理，传为佳话，当年新闻标题里十个里面有九个全是麻雀变凤凰。
“你看这身好看么？”赵晓彤挑了件苹果绿的花苞裙转了个圈。
我真心叹道，“好看，年轻穿什么都好看。”
赵晓彤嘟了嘟唇，不满道，“说的好像自己多老一样。”
二十五，的确不算老，可若有了一段三年的婚姻，我实在没法跟一般的二十五岁的小姑娘相比，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我，已白骨森森，满身是伤。
三年的婚姻，磨掉了我所有的锐气，能支撑我继续走下去的原因只有一个——报复。
“好啦，快挑吧，我坐这儿等你。”
“别呀。”赵晓彤拉我起来，拿了一件黑色的露肩裙，“去试试这件。”
我看了一眼标签就放下了，为了一场欢迎会，付出半个月的工资着实不值当，“太贵了。”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店员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眼里隐隐带了一丝鄙夷的神色，“这是我们家今年的最新款，3999元，如果不想试的话请让给后面的顾客。”
“不就是一件衣服么，我买了。”赵晓彤冲动的就要拿卡去刷，我急忙拦住，她一个月光族，工资六千，拿了这件衣服，去掉房租，根本就剩不下什么了。
“安安！”
我一回头，竟然是于怀瑾，自从上次离开派出所后，我们几乎就没怎么见过面。
“你个没良心的，逛个街也不知道约我。”
我目光落到她身边的男人身上，卡其色的休闲裤，银灰色的T恤衫，看上去十分低调，可轻而易举的就吸引到别人的注意。
这个男人，似曾相识。
“安小姐，我们见过的——傅子遇。”
是派出所的那个男人，我下意识的看向他的脸，已经光洁的看不到一丝抓痕。
“你好。”我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在他身上，我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傅子遇径直走到店员面前，指了指那件花苞裙跟露肩裙，“请把这两件帮我包起来。”
我急忙摆手，“不用了，这不合适。”
于怀瑾拉住我，伸手又指了件枚红色的过膝裙，“还有这件，一块。”
我一把打掉于怀瑾伸出的胳膊，冲傅子遇笑道，“真不用了。”
于怀瑾大大咧咧的直接走过去，将裙子扔到傅子遇怀里，“安安，你不用客气，资本家剥削了咱劳动人民这么多年，你就当为民除害了。”
我拧不过她，傅子遇极好脾气的接过连衣裙，去结账。
“他是你男朋友？”我想起那天夜里的电话，似乎就是这个男人接的，当时那句炮友把我雷的不轻。
于怀瑾皱了皱眉，思索道，“我把他睡了，然后他要告我弓虽女干，我不同意，之后就这样了。”
我被雷的外焦里嫩，“你把他睡了？”
她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我喝高了，不记得了。”
这怎么看，都是他把你睡了吧，我默默的咽下后半句。
傅子遇拿着三个袋子过来，一个递给我，一个递给赵晓彤，最后才递给于怀瑾，“一起去喝一杯？”
我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但今晚还有事，改天吧。”
赵晓彤打上了出租车，就一直两眼冒心，“姐，你那朋友的男票实在太帅太有型了。”
我甚是了解道，“特别是刷卡的动作？”
“对！”赵晓彤笑的一脸花痴，叹息道，“可惜名花有主了。”
“你要去松土么？”
赵晓彤义正言辞的拒绝，“坚决不能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不过，他两要分手了，你可一定告诉我一声。”
“……”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进入会场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男人还好，大多是西装革履，至于女人，那真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赵晓彤啧啧感叹道，“狼多肉少啊。”
南华集团的老总华夏已过而立之年，气质十分儒雅，站在台上，简单的几句开场白过后，就直接引入了主题，“让我们一起欢迎宋青柠——宋小姐。”
宋青柠！我万万没想到，公司请来的CFO竟然是她，那个所谓的华尔街大神竟然是她。
我下意识的寻找着莫白的踪影，其实也很好找，因为宋青柠看似古井无波，实则目光总会在阳台的位置停留的更久一些。
她这次肯出任南华集团的CFO，莫白的原因会占了几成？
第一曲舞照例是跟华夏跳完后，不少男人都围了过去，宋青柠有才有貌，深得不少人的青睐。
赵晓彤早被人邀请进了舞池，至于我，托张思璇的福，自从她上次来公司闹过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离过婚，流过产。到现在无人问津，倒也落得清静。
我听到他们在背后讨论过，说什么二手房还可以住，死过人就不行了，字里行间都透着可笑的优越感。
“很无聊？”莫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端了一杯酒，百无聊赖的看着荷尔蒙浓郁的舞池。
“还好。”我抱着一瓶果汁小口小口的喝着，心中只想快点回去，将那本设计书最后的几页看完。
“书看完了么？”
“还剩几页，有几个问题没看明白。”那两本书全是英文原著，看起来很吃力，只能一点点的啃，
莫白撇了撇嘴，“凭你的智商估计也很难全看明白，说罢，什么问题？”
我也没跟他客气，将这几天积攒的问题一股脑的抛出来，幸好，他虽然嘴巴毒，但还算的上是个好老师，再难理解的问题他都能深入简出的讲的清清楚楚。
“我可以请你跳支舞么？”
宋青柠拎着裙子，浅浅的一笑，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莫白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我看他要拒绝，急忙插了一句，“你们跳吧，我先回去了。”
宋青柠是公司新来的CFO，眼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莫白一旦拒绝，她在公司里可真的就丢尽了脸。
手腕被人拉住了，莫白站起身，挡在我面前，“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伴了。”
我尴尬的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玩的愉快。”她弯了弯唇，眸中却并无一丝笑意。
很快，便又有人邀约，宋青柠点点头，滑进了舞池，再也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陪我去天台。”
我有些犹豫，刚闹出了那么一场动静，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我实在不愿与他独处，惹人非议。
“给你一刻钟的犹豫时间，不去的话，扣光这个月的奖金。”莫白挑眉，在我耳边低低留了一句，随即离开。
幼稚的资本家，我心中暗骂一声，承认，自己被深深的威胁到了。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足以拉开我们的距离，不至于引起什么流言蜚语了。
我抓了条披肩，粗粗一围，上了天台。
莫白站在天台上，背对着我，低头点了一根烟，烟火明灭间，我竟从他身上感到了一丝落寞的意味。
他已经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这样的人，纵然孤独，也不会落寞。孤独是对所有人而言，而落寞是失败者才会品尝到的滋味，这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吐了一口白色的烟雾，淡淡的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江宇？”
我愣了愣，直接回答道，“因为他对我很好。”
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他伸出手，如果不是我知道那个弓虽女干我的人就是他本人，或许，我到现在都会念着他最初的好而留几分余地。
“仅仅是这样？”
他这一问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江宇的家境很差，最初那两年多亏我爸的照拂才不至于那么难过。
“那还能怎样？”我笑道，“他没钱没势，除了爱情，我还有什么好贪图他的？”
莫白沉默了许久，直到手里的香烟燃到了尽头，方才悠悠叹道，“安乐，你是个好女孩。”
他难得没有毒舌，我反而有些不适应，“别把我想的那么高尚，我也是个现实的人，如果江宇是个不求上进的人又或者说是个面目全非的丑八怪，就算他对我再好，我也不会嫁给他。”
他噗嗤一乐，“你选人的眼光不错。”
曾经以为每一次提起这个渣男都会在我心上撕扯一道口子，现在看人，人的自我防御机制还算不错，起码到目前为止，我内心都毫无波澜，“对啊，他事业很成功，潜力股终于成了上升股。”
“大起之日，就是大落之时。”莫白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淡淡的笑道，“不让他爬的再高一点，又怎么能让他体会到摔下来的痛？”
莫白将手里的烟头丢掉，抬头看着这漫天的星光，眼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熄灭，“安乐，如果当初宋青柠能有你一半的勇气，那么，就算拼着死我也要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