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想说愿意。
但是能说吗?自己的亲生父亲成了他的枪下亡魂,她怎么可以心安理得?
怎么可以没有一点计较地跟他在一起。
每一个和他同床共枕的日子里,她一定不会开心,甚至感到不孝,罪恶。
可她又不愿他伤心,难过,过于自责,过于悲伤。
所以沉默,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庄隽栖陪她到早上七点,确定人呼吸匀称彻底睡着后,才打算要走。
“家里阿姨到了,我去下璨爷那里,你要乖乖的。”
走前在她手背上轻吻,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阿姨,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放心去吧。”
本就操劳了多日的男人又经历了一夜未眠,饶是七哥这样的硬汉,也难以支撑。
身体上的不适倒还能克服。只是心里的创伤,要怎样才能痊愈?
——
希景山庄还沉浸在清晨的氤氲雾气中,大小主人们都还没有苏醒。
庄隽栖的到来,使得懒洋洋的家园,变得更加沉重。
项锦璨下楼的时候,看见他手臂搭在额头,身体躺在沙发上缓解疲惫。
他走去倒一杯水,走来:“怎么了?昨天回家吃肉了没?”
七哥睁了睁眼,没睁开,干脆闭着说了:“你怎么把你老婆拿下的?”
“拿下?”璨爷不敢当:“可别这么说,是她拿下我,我认栽。”
“瞧你那点出息……”
“有事说事。”
庄隽栖心里有多难受,没有任何人能理解,他过来也就是想找个说话的人。
开口艰难,但还是说了:“前段时间,我找到了江心和她爸的下落。”
“嗯。”
“在南桦和靖远交界的一家地下赌场。你知道老板是谁吗?”
“白淳?”
“不是,说出来吓死你。”
项锦璨不以为意,这世上除了艾艺侬,谁还能吓着他?眼神示意对方讲。
七哥开口:“项锦珲。”
“……”某男喝水的动作一顿,还真是有点没想到啊:“他?”
“这都是后话了,我当时也不知道是他,后来查出来的。”他想说的是,他和江心和的故事:“我带她过去的时候,他爸已经快被打死了,那种情况下,还要把女儿卖给债主。要不是我在,那傻丫头已经从了。”
项锦璨知道这是个严肃的话题,所以一直认真听着:“后来呢?”
“我问她,出卖自己救那样一个爸爸值得吗?她没吭声我就已经知道了答案。明明不值,但因为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因为那是生她的父亲所以做不到无情。”庄隽栖惨淡一笑:“你知道我,对一个人值得同情的人尚且无情,更别说一个送交公安可以判死刑的人了。”
“所以……”
“所以我给了他一枪,也帮他还了债,算是解脱吧。”
“那江心和呢?”怪不得精神不正常,是个人睁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枪杀都会受刺激。
“站在我的角度,我不想毁了她的后半生才这样做。但是站在她的角度,我是个杀父仇人。”
“那她为什么还会留在你身边呢?”
“可能是报复吧。”庄隽栖只能这样认为:“她说要还我所有对她做过的事。”
项锦璨半天没说话,盯着好友混沌的眼睛看了半晌。
那样无助又悲惨的神情他曾经也有过。所以他笃定:“你爱上她了。”
七哥一笑:“可能。”
“不知道是福是祸。”
七哥重复:“不知道是福是祸。”
“现在人呢?”
“医院。”
“怎么回事?”
“昨天被狗咬了,又出了点车祸。”
项锦璨轻笑:“听上去比两个珑珑还累。”
非常累,但是庄隽栖又不愿意说累,一切都是缘起吧。
如果不是帮他找人,自己也不会认识江心和,更不会掺和进她家里的事,继而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
认识她不说很幸运,但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所以愿意珍惜。
假设如自己所愿,才能说是一种幸运。
男人。
只有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才会更有魅力!
只有你的女人肯定了你,那才是真正的爷们。
正说着,项锦璨便想起了自己家那姑娘,才走了一晚上这个想啊。但是人还没落地,联系不上。
在这里吃了可口的早餐,庄隽栖才算缓了神。
项锦璨去楼上看了看儿子,没想到小家伙已经睁开眼自己爬了起来;“爸爸,今天该去幼儿园了,你是不是忘了叫我起床?”
儿子这个可爱的嘞,一大早让他心情超好,一把将人举起,温柔道:“爸爸怎么会忘呢?当然记得啦。”
“嗯……想妈咪……”
“爸爸也想,但是想也没用,今天去幼儿园,明天咱们去很远很远的海边,爸爸陪你玩,也开心啊。”
“嗯,爸爸我们去哪里的海边啊?”Dicky双腿夹住爸爸精壮的腰,两个人一起往卫生间走去。
“你猜猜?”
“不会是家门口的大海吧。”
项锦璨觉得好笑死了:“那你是不是想让所有的小朋友都来咱们家住啊?”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等节目录完了,你可以邀请所有的小朋友来家里做客。但是这次呢,我们要去蛊海。”
“嗷嗷好吧!”
挤牙膏,帮洗脸……项锦璨得心应手做着这一切,每天醒来看到可爱的孩子对自己问东问西一脸呆萌的样子真的可以甜到心坎里。
这还只是个奶奶的小子,要是换成女儿,那他这辈子也不用再吃糖了,干脆得个糖尿病甜死他算了。
下楼时,庄隽栖回头看着楼梯上的一大一小。
Dicky腿短,一次下一个都嫌高,几次都是差点腿软坐到台阶上,也没见旁边的孩子他爸帮下忙。
但是项锦璨那个做父亲的眼神,他看的真真切切。希冀,对下一代的赞许和渴望。
简单说就是望子成龙般的喜爱和自豪。
“庄伯伯好。”
“叫干爹。”
Dicky笑着看了爸爸:“爸爸?”
“不许叫。”
庄隽栖不依:“你老婆答应过的,叫干爹。”
项锦璨不知道侬儿啥时候答应的这事:“她说的不算!”
“不算?好啊等她落地我打个电话问问到底算不算。”
“……”
两个大人陪小家伙吃了会早餐,一起将他送去了幼儿园。
之后项锦璨随好友一起去了医院看江心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家姑娘年纪小,他现在看着小姑娘小女孩什么的受点罪就觉得很不好受。
江心和不大,跟当年艾艺侬离开他的年龄差不多,本是正值青春的大好年华,出生在那么一个家庭还险些丧了命。
即便将来不能和隽栖在一起,两个人也得藕断丝连着没完没了。感情这东西最容易纠纠缠缠理不清楚。
他在床尾站了一会,看见姑娘的眼睛动了。
“璨爷。”
“还认识我呢?”他开口轻柔,怕扰到孩子的情绪。
然后江心和就没有吭声了,因为被纱布裹着脸,说话实在困难,又痛又累。
但是她眼珠转着,似是在找什么人。
“隽栖烧水去了。”
“……”被看穿了。
不过就算她尴尬,也不会被人发现。索性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只要庄隽栖没走就好了。
待人依赖,项锦璨笑着看了眼好友:“找你呢。”
“醒了吗?”此人一阵惊喜,立即跑去床头,但看到的人还是闭着眼睛的。回头有些尴尬道:“你骗我啊?”
项锦璨无辜。
庄隽栖没说话,又看了睡着的姑娘,刚准备摸她头发,手还在停在半空时,人醒了。
她眸光一片清明,不像是第一次醒来。
七哥收回手,暖笑道:“饿了吗?”
江心和合了下眼皮,像是普通的眨眼,也像是在点头说饿。
庄隽栖姑且认为是后者吧,喊来阿姨拿粥,本打算亲自喂来着,又觉得好像表现的有点过分了。
别人谁都没说什么,他自己倒不自在了起来。
因为是VIP套间,姑娘吃饭两个大男人盯着看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善解人意的璨爷拉着好友去客厅坐着了。
“要喂饭你就喂嘛,本来都让人看出来你有这意思了,最后又把碗推了出去,你让人家怎么想?”
“被看出来了?”后知后觉的七哥,像个傻小子一样挠了挠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萌萌哒:“……那怎么办啊?”
项锦璨想笑,但更多的是嫌弃他这副拿不出手的样子:“你是个男人知道吗?”
“当然知道。”
“男人就做点男人该干的事。爷们点!”
七哥请教了:“你喂过吗?”
那还用说吗,璨爷什么来的?立马给自己长脸了:“自然是喂过。”
“咋喂的?”
他本意很单纯,就是想知道……咋喂的。
不料这人老不正经了起来:“用嘴喂的。”
庄隽栖一阵嫌弃:“不卫生。”
“你亲人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卫生?”项锦璨突然笑得得意:“过来人告诉你,真是爱惨了你,会觉得你口水都是甜的。”
“……”七哥表情不是很好:“你老婆说的?”
项锦璨学的那叫一个像:“叔叔,为什么你口水都是甜的呀?”
“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