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莫没有接话，只是站在那里不动，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小心翼翼地捡着合适的话语说。
“院长妈妈知道你也在这个学校，她说好久都没见过你了，想问你……有没有时间回去陪她吃顿饭？澈哥哥最近在忙着毕业答辩，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半晌，我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意识到这个动作或许不好，我又赶忙放开了他。
“安煜澈不在么？”他咀嚼着我说的话，嘴角的笑容意味不明，“这倒是很好的机会。”
……
院长妈妈对御莫的到来并没有多少惊奇，不过还是给他准备了他以前最爱吃的菜。而敏锐如御莫，也很快就发现了院长妈妈并没有邀请他的事实。
“下次编谎话的时候最好事先做个准备，不然这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很白痴。”
月光下，我和他一前一后走在林荫小路上，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他的声音透露着明确的疏离。
“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聪明的。”他忽然停下来，扭头玩味地望着我。
清冷月光洒在他黑缎般的短发，五官分明似镌刻。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但我知道他已经是那样的俊美异常，十六岁的年纪，他已经美的像一只妖精。
“御莫，当年我不懂事，很多话说的太过偏激，如果伤害到了你，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我鞠躬，却被一只大手半路截下——他不肯接受！
“御莫？！”我吃惊地叫。
这些年，御莫真的变了很多。那次事情之后，御莫又被一户很有钱的人家领养走了。当时我和澈哥哥都转去了另一所学校，没有看到御莫是怎样离开孤儿院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没有我的祸害，御莫真的在那户人家生活得很好，好到四年来我再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直到一个月前，我转学来了四中，才陆陆续续听到关于他的一些“传闻”。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听别人说过一个成语——“非池中之物”，当时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御莫。他真的非池中之物。
四中校史上的高中部，以省中考状元考进来的天之骄子不在少数，但以状元郎的身份在一年级就顺利竞选上学生会主席的，统共不过三人——前两个都以极其傲人的成绩进入我们国家最高等的学府。而据说御莫竞选的时候还是全票通过，这可打破了四中有史以来得票率最高的记录。
不管怎么说，每个人的世界里总有那么几个人，优秀到仿佛所有光环全加在他身上都不嫌多，而御莫这种，更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据说开学没两个月，他又以近乎目中无人的姿态打败了高年级学长，一举成为新一任篮球队队长。接着，便是各色竞赛，各种大小考试上他高到变态的分数以及数都数不清的奖杯奖状……可以说，在四中学生的眼里，他几乎成了一个完美天才。我转学过来的时候，他还是高一，却已经成为了四中的神话。
当时，我只是稍微有些惊异，御莫的优秀无疑是与生俱来的，可是，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不是这样一个锋芒毕露的人。相反，如果不是为了让那些家长们能够为他而骄傲，我想他连年级第一都懒得去夺。
相对而言，我这四年来的表现可以说得上是“平庸”了。我没想到再遇见他的时候，我们的距离已经变得遥不可及——他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我周围的女生全都为他而尖叫欢呼，卫雪甚至把我摇得差点从观众席上摔下来。初中部和高中部隔得那样远，但凡他有露面的机会，卫雪都会拉着我远远地眺望。
他真的不负所望，成为最耀眼最闪亮的少年。
除了……他对卫雪做的事……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号码？”御莫收回手，冷冰冰地问我。
如果这就是他的目地，我想他已经做到了，因为此时此刻的我完全感受到了被报复。
“高中部学生会招新的时候，我和……同学偷偷混进去看了，记下来主席的联系方式。”
他笑，那般轻蔑地笑，好像我说的事情在他眼里是那样幼稚。
“我想……你或许欠我一句感谢……”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他的语气那样倨傲淡漠。
“谢你？谢你害我失去了我在这所学校里唯一的好朋友？”冷笑，我突然觉得遍体生寒。“据说四中还有一个秘密网站，被选在那里的人，要么加入BOSS，要么就只能被踢出学校，是么？”
“是么？我怎么没听说过？”他弯唇。
“少跟我装了。这里没别的人，是不是我该改口，称呼你为BOSS？然后再诚惶诚恐地感谢你，没让今天下午的那群女生对我动手？”
“怎么？你是想为下午的那个女生求情？”他凝视我，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用来层层包裹的皮囊，“这还是我认识的云静好么？她竟然会有一天为别人而求情？”
“这还是我认识的御莫么？他竟然有一天会设计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生？”仰头，我却无力迎击他投来的灼灼视线，只能仓皇地躲开，“卫雪真的很喜欢你，你如果不喜欢她的话，就不要给她任何希望。”
“呵！”头顶传来他的冷笑声，“她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
“那你为什么要抱她？又为什么不承认？”
“云静好，你觉得你现在有任何立场来质问我么？你什么时候竟也热衷于扮演一个好人的角色？安煜澈对你的影响还真大啊……可你既然看到了，今天下午的时候又为什么不替她作证呢？”
后退半步，我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击了。这样的御莫我陌生而畏惧，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会帮我翻窗的男孩，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剑走偏锋的云静好。我们换上了新的伪装，只是这回他的那个浑身是刺……
——
“看样子阿莫过得还不赖啊！”
奶茶店，澈哥哥望着电视上御莫获得数学竞赛一等奖的发言视频，颇有些欣慰地说。
只是我却无法替他高兴呢……
“怎么，小静又遇见不开心的事了？”
澈哥哥这段时间很忙的，难得来学校看我一次，我不想让他再操心，就说：“没有啊，就是昨晚没睡好，精神不太好而已。”
“小静。”澈哥哥凝视我，“你从小就不会骗人。”
不是不会骗人，只是我从来不愿骗你而已。
叹了声，我还是把御莫的事情跟他说了。
“那个礼物，是你的主意？”澈哥哥问。
“嗯。”我点头，吸着手里的果汁，慢悠悠地说，“那天是御莫生日，卫雪想做水果蛋糕送给他，非拉着我给她加油鼓劲。我知道御莫不喜欢吃奶油，就建议她改做曲奇饼干。那天卫雪在道馆门外等了好久才等到御莫出来……”
“那个时候，你在哪里？”澈哥哥盯着自己面前的果汁，神情明灭不定。
“我躲在拐角啊，准备着御莫要是拒绝她就赶紧带她离开。可哪里知道，御莫看见曲奇饼干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奇怪，竟然抱了她！把卫雪激动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呢！”
“然后呢？”澈哥哥听我滔滔不绝地讲着，视线始终盯着杯中的光影交错，我并没有注意到他愈发僵硬的表情。
……
“不过说起来，我小时候真的做得太过了，竟然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和你无关。”澈哥哥抓着我的手，笃定地说，“阿莫既然没有承认，BOSS就不一定是他。”
“可我小时候真的做过很多坏事，我设计让吴妈妈流产，我害得叶家差点儿离婚……御莫说的没错，我根本不配指责他……”
居然这么平静。
和澈哥哥走在熙攘的大街上，我的声音还和平常一样，来往的行人多多少少都能听见我们说话的内容。我没想到，那些藏在我心里最黑暗的事情，竟然这么平静地在这种情况下全说出来了。
“怎么？”澈哥哥见我忽然停了，回头看我。
“很惊奇吧……”我低着头，还是有些不想让他看到此时的我。“我也没想到我竟然就这样把这些事情全都说出来了，还、还这么平静……”
澈哥哥会不会说我没良心？
“那是因为……”手指在我的脸上摩挲，他低头凝着我说，“你知道无论做什么我都一定会包容你。”
视线定住了，我看见澈哥哥深邃的眼眸里那两个小小的我。
微风轻摇，这样平静而不需要考虑任何明天的日子，我过了有多久呢？
原来真的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时间，时间能够冲淡一切。
“是啊，因为我知道澈哥哥一定会包容我的！”
我真的比御莫幸运太多了。
选择了这样一位始终温柔的少年，有那么那么多的关心守护，让我有恃无恐。可是御莫，却要努力地证明自己，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尽管，那时候的他，在所有人眼里已是天之骄子。
……
御莫在四中的光芒真的耀眼到哪里都无法遮蔽了。
上厕所的时候，我还能听到女生议论他。初中部和高中部的人甚少有交集，隔壁班的女生都对他这样崇拜成这样，那他班上的女生每天是怎么过的？
和一个万众瞩目的人做同学，是什么样的感觉？
上课铃响，我用力甩甩头。看着身边空落落的位子，卫雪已经四天没来上课了。
班主任当天联系了她的家长，在没有得到明确回复的情况下，这件事情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呢？对于某些消息，为了避免引起骚乱，校方都会选择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