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李锦鸾都有些心不在焉,跟文渊一同坐在马车上也没怎么说话。文渊自是看出了她的不正常,问她怎么回事,第一遍李锦鸾没有听见,便没有答话。文渊问第二遍的时候,顺便将手覆在她的手上,李锦鸾一个激灵,瞬间回了神,看着文渊顿了顿才说道:
“哦,方才在太后娘娘宫里,我听见……”
文渊听完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我会小心的,你别忧心。”
说罢两人便就没了话,李锦鸾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锦鸾在太后娘娘寝殿等了约莫几盏茶的功夫,那边一直没什么反应。正准备出去看看的时候,听见那边儿尚在小憩中的太后被身边的嬷嬷叫醒,说是镇远将军府的大人求见。接着便是一阵忙乱的声音,太后起来听穆正华回话,隔间的李锦鸾则是皱着眉头。
太后应是刚醒,声音中透着几分疲态:
“穆爱卿这急忙忙的,是有何事啊,这时候皇帝应该在御书房吧,怎么不去找皇儿反倒跑到哀家这儿来了?”
穆正华应是伏跪在地上的,听着声音有些沉闷:
“回禀娘娘,此事确应该禀报给圣上,可现下圣上现下正在御书房与安王爷文渊论事,而臣所要回禀的事宜正是与安王有关,所以只能前来打扰娘娘您,事关重大,还望娘娘见谅!”
“哦?”惠太后的声音清明了一些,歪在软塌上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端正了些,接着道:“是安王弟何事,且说来听听。”
她这话一出,隔间的李锦鸾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静悄悄走到靠墙的位置。
“回娘娘的话,线人传来消息,家父穆老将军在边关寻了个善排兵布阵的军师过来,今晨传书回府说军师三日后夜里将回到京城与我等商量三军布阵问题。家父信中提及的这位军师,对我们以及安王军中布置都十分熟悉,按照陛下计划,此人是我们之中的重中之重,所以三日后的会谈当谨慎安排。这事马虎不得,陛下现下在御书房走不开,微臣只好过来找娘娘您请示。家父信中言即丞相府,说丞相府目标最小,李丞相此人又极为谨小慎微,是以这次会谈,家父建议在丞相府秘密举行,不知娘娘和圣上意下如何,特来请示一番。”
穆正华说完,惠太后沉吟了一会儿才对他说道:
“不必请示了,此事确实重要,哀家与皇儿一向信重穆爱卿与李爱卿,穆老将军如此考虑,哀家自然是放心的,就照你父亲说的办吧,哀家回头就把此事回给皇儿,你们到时再做商议!”
“是!”
穆正华好像很急的样子,回禀完此事就告退了,惠太后也没留他,只是打了个呵欠,叫身边嬷嬷给她捶捶腰,顺便问问御书房那边什么时候结束,吩咐了宫女等皇上一闲就把皇上请过来。这不提御书房的事还好,一提到御书房就想起了安王爷,那嬷嬷像是想起什么似得,一双浑浊老眼布满惊恐,连忙跪在地上。
“老奴该死!”
“这又是怎么了?”
惠太后浸淫宫中多年,靠的就是处变不惊的做事态度,是以她也非常讨厌手下人着急忙慌,嬷嬷这么一叫,惠太后便就竖起了眉头。
“是老奴的罪,娘娘您方才小憩未醒,安王妃从园子里逛累了提前回了殿,老奴便把她安排在暖阁了,这么些功夫也没见人出来,现下……想必还在里面呆着呢……”
嬷嬷将事情原委一说出来,立马就闭了眼,心如死灰。惠太后是何等人物,立马就低声斥道:
“蠢货,为何不早点说!还不去看看人在干什么!”
那嬷嬷又急忙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整理就带着人往暖阁去。
进了暖阁才发现原本叫她们提心吊胆的人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手里还捧着一本太后娘娘常看的经书,此时她们几人进来发出的声响,也没把人吵醒。
嬷嬷约莫看了看李锦鸾睡觉的地方靠近冰盆,离太后娘娘的寝殿还有一段距离。嬷嬷不放心,给身边两个丫头使了眼色叫她们去隔壁说话,嬷嬷见这边并不能听的清楚才放下心来,稳了稳心神将李锦鸾叫醒。
“安王妃醒醒,娘娘起来了,叫您过去呢!”
连着喊了两三声,李锦鸾才幽幽转醒,一双大眼睁开,带着几分迷茫。
“嬷嬷,真不好意思,本来说看会书的,结果睡着了,果然这经书不是我等平凡之辈看的……”
李锦鸾对于自己在太后寝宫睡着一事十分不好意思,见着了太后娘娘还在请罪,惠太后先是看了看李锦鸾身后的嬷嬷,对方轻轻摇了摇头,接着把视线不动声色转到李锦鸾身上,见她确实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才开口说话表示谅解:
“无碍,那些经书本就不是你们年轻人看的,这天气又热,本就容易犯困。”
接着惠太后又与她聊了些新婚的事情,有意无意地探了探李锦鸾的底。李锦鸾巧妙回复,透漏了些对惠太后来说极为有用但对安王府来讲无伤大雅的信息过去,惠太后对她也更加信任了一些。
这么一来便又过了几盏茶的功夫,惠太后还有宫事要处理,简单说了一下便叫李锦鸾退下了。
等李锦鸾走后,原本早已离开的穆正华和方才还在给李锦鸾解围的苏楹袖此时双双出现在太后寝殿里。三人看着李锦鸾离去的背影互相对视,穆正华率先开口:
“娘娘,恕微臣孤陋,此举可有作用?”
端坐上首的惠太后闻言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哀家说了算,还要看袖袖怎么说,这本就是袖袖给哀家出的主意。”
穆正华顺势将疑问的目光转向一旁低头站着的苏楹袖,后者听见惠太后提名莞尔一笑,对着穆正华解释:
“娘娘本就怀疑安王妃是否真的与安王爷早有牵连,趁着此事将假的消息说与安王妃听,倘使她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没有将此事告知安王,我们正好清风花间茶楼将事情办妥,倘使她告诉了,娘娘安排的禁卫军提前做好的会谈便会将安王爷一行人当场抓获,即便无法擒获安王爷,也能断他一个左膀右臂,娘娘也可从中得知那安王妃李锦鸾的真面目,谓之一箭三雕之计。”
穆正华听完沉吟一番,接着才拱手对惠太后及苏楹袖说道:
“姑娘妙计,末将佩服!只不过,末将还有一点不明白,即便此回娘娘能够分辨出来安王妃会否是安王爷的人,那又有何用呢?末将不认为她一介小小女子会对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影响。”
穆正华说完惠太后和苏楹袖相识一笑,这回换做惠太后答话:
“倒不是她真有什么具体的作用,哀家只不过是用她做一个传话工具罢了,她若真的是安王那边的人,哀家会在她面前像今天这样,故意说些东西给她听见,倘若不是,哀家也另有他用。穆爱卿久在官场,对这些后宅事宜并不了解,可是因为你们男人在外边儿长了,才不知道女人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皇儿的计划不能出任何差错,哀家要帮他将这些事情看好了!”
“娘娘慧眼!是微臣愚昧了。”
“穆将军也不用谦虚,你们都是皇儿的得力助手,不比文渊那个其心可诛的逆贼,哀家同皇儿是一直仰仗你们的……”
苏楹袖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对着惠太后的自信在心里嘲讽了一下。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苏楹袖在背后推波助澜,她有意在惠太后为会谈一事犯愁的时候多嘴一句,将李锦鸾拖下水,故意将假的消息透漏给她,而自己拥有真的消息。
不管李锦鸾到时候会不会把假的消息告诉文渊,她都会把真的消息告诉文渊,让文渊亲眼看看自己的用处,远远在李锦鸾之上,也让李锦鸾认清自己的地位,只有她苏楹袖,才配站在文渊身边,除了自己,旁的人什么都不是!
在李锦鸾无意识的时候,马车已经回了王府,下车前,李锦鸾想起一件事问文渊:
“我记得沈文清说你三日后召集了部下谈事,到时候小心点儿。”
文渊以为她担心的是方才在车上与自己说的事情,便回道: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还有,明日该回门了,你若是有空的话我们准备准备。”
“好,我等会就叫福伯准备,你今日在宫里辛苦了,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我先去处理些事情,晚膳等我一起吃。”
他说等他一起吃晚膳,语气自然的就像是在和她打招呼一般,叫李锦鸾的心禁不住悸动了一番,许久她才轻声回道:
“……好”
李锦鸾回到房间还是放心不下心里的事,正如惠太后与穆正华说的那样,此事太过重要了,尤其是对文渊来说,无论真假都是要去一趟的。因此心里做了个打算把司棋喊道眼前,吩咐了一番才躺回床上,临睡前想的还是这桩事,这一觉便睡得不怎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