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站到李锦鸾身边不久,沈文清也扛起椅子跑到慕娴身后,气鼓鼓道:
“谁还没个媳妇儿了,慕娴不怕,爷给你看着!”
慕娴一个眼风往身边扫,语气淡淡:“沈二爷说什么呢?”
沈文清当即就怂了,摸摸鼻子:
“我错了,我的意思是,我就是来凑个热闹……”
身边众人一阵哄笑,沈文清也没办法,这年头媳妇不太好娶,笑就笑吧。
只有沐剑屏一个人佯装生气:
“欺负我一个人是吧,看姑奶奶待会儿怎么收拾你们!”
她这话自然也是惹来一阵笑意,对面两对佳人话的甜蜜,自然没人察觉她心里的凄楚。
牌局开始,文渊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坐在李锦鸾身边替她观战,并不在意大家所熟知的观者不语,这人语的太多了,李锦鸾也只起到了个抓牌的作用。也因此,文渊的出战叫那边两人没占到什么便宜,接连输了几局之后,沈文清看不下去了,也效仿文渊的做法替慕娴出点子,慕娴也没表示不乐意,两人合作起来跟文渊也将将战了个平手。
只是苦了沐剑屏一个丫头,开始前放的豪言壮语说要叫那边两人好看,结果被人家两队打的落花流水,连反击的余地都没有。有两回只看着文渊和沈文清两个人出牌了,自己手里一张都没出去,陪着赢也陪着输,叫人不禁心气郁闷。
这局又是那两人不顾旁人斗智斗勇的局面,沐剑屏已经一脸死灰模样,加之手气太差,屏姑娘看着手里迟迟发不出去的牌,脸色麻木。
文渊作为地主,沈文清势要与他决出上下,出的牌便不顾队友的心情,文渊笑的意味不明,轻轻松松将他的牌拦截,下游的沐剑屏只能看着他将手里大把的牌都甩出去。终于,文渊的牌势渐弱时,沐剑屏来了机会。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就已经有人出声了。
“这都不要?吓傻了?”
说着这人从身后出来一把抢走她手中的牌,甩出一张出去。
这熟悉的声音听的她心头一颤,紧接着沐剑屏双目圆睁,本姑娘说不要了?!
瞧见素君亲自上来,众人眼光都有些吃惊,文渊勾唇一笑,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便没再说话。李锦鸾挑眉看了看素君,又看了看一旁惊着的沐剑屏,最后将视线落在隔壁桌上的小五,轻声叹了一下。
只可惜素君已经自顾自地取代了沐剑屏的席位,替她打了起来,到得此处,牌局由三个女人的玩闹,终于变成了三个男人的对决,众人的脸色跟着牌局的波动而起伏着。
众人不知,沐剑屏平静的脸皮底下,隐藏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这人是什么意思,明明说过不再牵扯,为什么还要替自己打牌?他没看出来那边两对都是情侣关系才这样做的?自己同他明明没有纠葛……
隔壁桌上,林焕之不知何时走到沈凌身边,一手虚握的胸前一手背后,对她笑的温柔:
“林某不若燕皇子聪颖,看了这许久也没学会这里面的精妙之处,不如沈姑娘教上一教?”
沈凌是何等通透的人,虽瞧着这人笑面虎的模样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但思忖着这人既出现在鸾儿府上,想必不是什么坏人,当即脸上也挂了三分笑容,示意他坐下来与她一道练练手。桌上的另一个人小五瞧着这人施施然坐下来则是一脸懵状态。
十月的天气十分舒爽,这边十几位姑娘少爷们也玩得欢腾,说来,安王府是少有的这样热闹,也是少有的这么不成体统,但人生中能有几次这样不在乎阴谋算计,坐下来与友人放肆欢笑的时候呢?这样的时候,对于这些身居高位不得自由的人来说,应该是弥足珍贵的吧。
天色渐晚,王府内众人仍旧没有散去,这几桌人不光玩了地主,李锦鸾还教了他们一些其他的花样,这下子,安王府倒真快成为一个赌场了。
作为安王府的女主人,也作为这聚会的发起人,李锦鸾早已离席,大家今日好不容易这么尽心,她心里也开心,便早早带着仆人下去准备了些东西。
等到王府开始上灯的时候,这些人的兴致耗了差不多福伯才过来同众位贵客说话。
“天色已晚,王妃在后庭竹林准备了晚宴,望各位贵客移步前往,我们王妃正在那里等着。”
说完福伯就下去了,并没有多言,只是留下一众奴仆引着众人过去。
他虽没多说什么,可众人已经有了兴趣,把晚宴放在后庭竹林吗?这倒是有趣。
文渊当先一个扔下手中棋子,大步往后庭竹林走去,正同他对弈的沈文清不乐意了,他这局快赢了呢!但是眼瞅着慕娴也已经起身整理衣裳,忙就狗腿的跟了上去,紧接着众人就都陆陆续续在丫头的带领下去了后庭。
转过月亮门踏进后庭,众人就看见不远处火光点点,像是布置了一片星宙。李锦鸾吩咐人将风灯分散挂在竹林里,灯光四散,照亮了一整片竹林。
中间圈出一大片空地,燃了几处篝火,上面有些架了方状架子,有些架了一大口锅,应当是已经燃了好一阵子了,此时已经能闻见锅里散发出来的食材香味。空地旁边摆了两排桌子,上面摆着各色食材,或荤或素,整齐码放,又有一列好几只小碗,装着各种酱料,似乎是特意摆在这儿供人挑选。
沈文清向来话最多:“小王妃,你这又是什么名堂啊?这就是今天的晚宴?”
李锦鸾同文渊一道站在竹林里,两人同穿白衣,周身灯火闪耀,像是把他们框进一幅画里。
李锦鸾闻言看向文渊,两人对视一笑李锦鸾才回过头来说话:
“今日难得的高兴,既玩的好也该吃得好,我琢磨着烧烤和涮肉是这个时候吃起来最爽快的饭食了,制作上可能不如平日饭食那么细致,但就图一个热闹和气氛,也不知你们用不用的惯。”
这边众人相互看看,表示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吃法,但对李锦鸾所说的东西都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致。
其实李锦鸾在准备这个之前也有担心大家能不能接受这种比较粗犷的方式,毕竟今日来的人都是名门贵族,不说别的礼节,至少在用膳方面都是有着严格要求的,但眼下看着众人的脸色,似乎也不是那么抗拒。
沐剑屏也算是走南闯北过的,当先一个走过去拿起边上架子上的酒坛子对李锦鸾说道:
“正喜欢这样呢!这才叫爽快,慕娴凌姐小五你们也快来啊!”
点到的那几人不用她说就已经在往竹林这边走了,李锦鸾笑着过来迎她们,文渊则已经站在一个大锅旁边开始涮羊肉了。方才他特意请教过自家媳妇这些东西的用法,自然先人一步。
人都过了来,李锦鸾教了他们怎么将食物弄熟,这边便热火朝天地开宴了。烧烤架子旁边谢焰之同素君站着给大家烤肉和蔬菜,李锦鸾带着几个小姐妹围在大锅旁边,几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夹起食材往锅里涮,众人只觉得这吃法真是新奇。
文渊一边把烤好的食物放在李锦鸾碗里一边听她说话,那宠溺的眼神真是毫不遮掩!
月上树梢,繁星漫天。众人围着竹林这一片空地吃着晚宴,欢笑声传出老远。不知是谁把酒碗发到众人手里,一个两个都沾了些酒,这么一来就兴致更高。好像过往十几年的欢笑都在今日用尽了似得,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不同身份的人,终于没有顾虑地用上一餐惬意的饭食,你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生还可以这么随心所欲。
许多年以后,这群当时年少的人,在某个安静沉寂的夜晚,在某个失去希望的瞬间,仍旧会想起这一晚的快意潇洒。那个淡漠又深情的男子,那个沉稳敛又别出心裁的女人,那些不必言说的忠心,那些高于性命的守候,那些无关风月的友谊。那些人,那些事,终究会成为一生的追忆。
不知是谁高歌一句:今日有酒今朝醉!
——
距离穆家被封不过三日,京城从最初的风言风语人心惶惶,到现在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像是海浪过后的沙滩,所有苦难轮过一遍之后,只剩下平静。
茶馆里的话本日日换新,每个主角都是盖世大英雄,可在看客们的眼里,也没有谁非得要记起谁。
第三日夜晚,文璋宴请各国使臣重聚皇宫承清殿,李锦鸾同文渊自然又去走了个场子。
这日的宴会倒是十分平奇,平奇到李锦鸾差点以为文璋是无聊了才把众人喊来一块热闹,只不过,她不会傻到会以为文璋能有无聊的时刻,大约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内心没有一刻是放松的吧。
宴席散后,文渊突然接到部下密报有要事禀报,便叫李锦鸾自己乘着马车回府,自己先行去办事了。
经过之前那么些事,文渊在李锦鸾身边配了不少暗卫,加之她自己的,怎么也不至于在从皇城到王府这么点子路上出事。
可偏就是这么多的护卫,李锦鸾的马车还是在一个小巷口被人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