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顺着胡须,皱着眉头继续说道:
“少阁主对香料不了解所以才不知,其实不单是两位不明白,大多数大夫对此都不是很了解,老夫也是年轻时四处云游,见的多了才有几分辨力。这迦南香长于南、疆蛮地,性子很邪,不论是入药还是制香都会使人上瘾,长此以往,不但会使人产生幻觉,还会对香料来源产生依赖。简单说,若是食物获取,便会爱这类食物至极,若是从其他人身上获取,便会十分依赖此人。基于此,现今各国对于迦南香的用处和用量规定都很严格。老夫方才探了探王爷的脉象,您体内残余的迦南香量,至少服食了四年以上时间”
这话叫人始料未及,两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被人不知不觉喂了四年迦南香这种邪性香料意味什么,文渊这些年,极有可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李锦鸾大脑转的飞快,会做这类事的只有文渊的仇家,以及站在皇上那边的那波人。对方这么做的目的也不过就是得知这边的情况,以防止文渊壮大势力起事造反罢了,可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倘若真是皇宫那边的,文璋也不会急于收集兵符打压文渊。那么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呢?
略一思索过后,李锦鸾问道:
“先生既说此香有如此邪用,倘若王爷没有被对方利用,此后也不再接触此香的话,会否还有影响?”
“既不接触,长久下来自然不会再有影响。”
李锦鸾闻言莫名松了一口气,可先生接下来的话又叫她把心提了起来。
“可是少阁主,老夫所说的不妙并不在此,老夫记得不错的话,王爷这伤是在南、疆落下的吧。”
文渊凝眉:“不错,南、疆积雨谷”
“那便是了,这迦南香正是长在积雨谷深处,因受谷中常年湿气所生,王爷体内既有积雨谷湿寒之气,迦南香进入体内所发挥的效用自然更加凶猛,何况您又沾染了四年有余,迦南香在体内根深蒂固,倘若再次沾染,香入骨髓,便是终身的病根啊!”
三人俱都沉默了,事态的严重性是文渊二人都没料想到的,如先生所说香入骨髓的话,便是个大麻烦!何况现下并不知在文渊身上动手脚的人究竟是何方势力。是无意,抑或早有预谋?
抱着一线希望,李锦鸾问道:
“先生可有办法将王爷体内的余香除尽?”
老大夫顺胡子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对着李锦鸾拱手道:
“少阁主,实不相瞒,老夫并没有把握,不过老夫也曾听家师提起过迦南香这些邪性草木,倘若多些时日,许能勘破。”
“那就请先生费些心思,王爷腿疾是当务之急,先生就先住在王府吧”
老大夫话里留了余地,可李锦鸾明白,希望渺茫,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给先生安排了住处,李锦鸾同文渊相携回了住处,李锦鸾脸色有些沉重,文渊握着她的手安慰道:
“倒也不至于大夫说的那么严重,我虽被人用了四年此香而不自知,可数年来做事是最清楚的,并没有何违背意愿原则的决定,沈文清谢焰之他们在我身边应当最明白。若真论起来,可能就是你了,一碰到鸾儿,我就原则尽失,药石罔顾了。”
李锦鸾知他有意调笑,扯了一下嘴角才担忧道:
“也不知那人有没有出现,倘若隐在暗处,那便太棘手。”
文渊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身:“莫要多想,不会有事的”
——
素君带着沐剑屏回到了这边客船,方一进屋就将她放在床上,小心扯开右肩已经被鲜血浸透的黑衣。
在那艘客船上沐剑屏替素君挡了这一刀,正刺在右肩肩胛骨上,不及要害,但伤口极深。逃回来的路上素君已经把刀拔了出来扔进水里,眼下黑衣之下她伤口大绽,血肉外翻,倘若不及时处理便会失血过多。
素君看了伤口之后给她封了几处大穴,接着翻来随身带的药箱找出外伤药和止血药,清洗了之后给她上药。
沐剑屏趴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不住往下落。她感觉到素君在给自己上药,颤抖着双唇缓声说道:
“云……云大哥,你还是别……别管我了,他们马上就会追来,你……你先把夜行衣换了。”
素君给她上药的手在发抖,嘴唇竟比床上受伤之人还要白上几分,听见沐剑屏逞强的话厉声训斥:
“闭嘴!”
“大哥,我……没事儿,你快些把衣服换了收拾……收拾,等下他们过来瞧出异样就不好了。”
素君不再说话,只顾着给她上药。时间紧迫,穆枫那边找不到必会来这艘船上搜查。也不过一会儿功夫,那边船已经往这边靠拢了,侍卫的喊声刺破黑夜的宁静:
“奉镇远将军之令捉拿刺客,速速停船!”
素君不受影响,依旧沉默着涂抹药粉。
小丫头很坚强,长刀没入肩头足有三寸,她一路生生受着竟没吭一声。眼见黑衣已经被鲜血浸湿粘连在皮肤上,素君反手用内力一震,身上衣服成了碎片。他寻了几块干净白布将箭头伤口包好,又找出自己的亵衣给她穿上才开始清理床下的东西。
穆枫派来的侍卫已经把客船逼停,成群的侍卫拿着火把上船搜人,舱房被一间间踢开,深睡的人们被惊吓醒来,尖叫声不断传来。已经很近了。
“云燕,你快些隔壁我的房间睡着,咱们两人并未露面,他们认不出来的”
沐剑屏很着急,说完这句已经用尽余力了。可素君并不听她的,将被子抻开盖在她身上之后,自己才开始脱夜行衣。侍卫已经搜到了对面房间,吵闹声越来越近,沐剑屏眉头紧皱,连疼也感觉不出来了。
“砰”
房门被一道大力推开,侍卫拿着火把一拥而入。
“房内何人,速速出来!”
不大的舱房瞬间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挤满,燃的正旺的火把照亮了房内景象。
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正伏在一个女人身上亲吻,场面之香艳瞧得人脸红耳赤。
进来的侍卫似乎没有想到开门之后会是这样的场面,喊完一句之后就怔住了。而床上正纠缠着的两人听见动静之后立马也止了动作,上头那人回过头来,语气叫人胆寒:
“滚!”
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往外跑,房间瞬间转暗,不一会儿,吵闹声渐渐远去。
素君听着声音渐无才把身下小丫头翻过来,却见她已经疼昏了过去,就着月光能看见她苍白的脸,还有半、裸的上身……
方才为了逼真把她的肚兜扯了出去,此时胸前没了遮挡春光乍泄,素君的脸红了红忙把视线移向一边替她盖好被子,并暗骂自己没出息,连个小丫头也肖想。
为了防止沐剑屏再生事故也担心方才那波人去而复返,素君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沐剑屏才醒过来。
睁开眼的一瞬间就觉得肩头处传来刺心的疼痛,她皱着眉头将视线慢慢移向右肩处,发现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想看看周围情况的时候,穿着一身蓝衫的素君出现在她眼前。一只手拎着油角包,另一只手端着稀粥,进门一眼就看见她醒了过来。
“醒了?先吃点早饭吧,船上都是穆枫的人,再过一个时辰船就要靠岸了”
素君把手里东西放在桌上,将她扶起坐着。
“已经到西北了?”
嗓音有些哑,素君皱眉,倒了碗水送到她嘴边。
“没有,临时停靠一个小镇,穆枫要大肆搜查”
就着素君的手喝了两口水,嗓子明显好多了。
“那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抓住?”
“你不用担心,等靠了岸我想办法送你上去,小镇上有人接应,到时我会让人送你直接回京城”
送你直接回京城……
沐剑屏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猝不及防的,眼泪顺着脸颊就往下落,打湿了前胸衣襟。
——
自文渊身体被查出问题之后,李锦鸾不敢掉以轻心,虽说对身体健康方面没什么看得见的损害,可这东西影响太吓人,文渊嘴上不说,却也不敢轻视,王府上下衣食住行便格外严肃了些。
千机阁的那位江湖游医也就此住在王府,因他名讳宋巡,阖府上下尊一声宋先生。宋巡早年做的游医,庙堂之上虽无踪迹,但江湖内外早有名声,也算得一位妙手神医。且他为人宽广,见识也比寻常人厚上许多,的确是为不可多得的妙人。因承过千机阁主素君大人的情,便留在了千机阁内,算来已有五六年了。
李锦鸾从前在阁中时性格浑噩,宋巡为人又比较低调,两人见面次数并不多,但宋巡的确是以少阁主的礼仪对待李锦鸾的。
这日文渊不在,李锦鸾听完了事情就自己下棋打发时间,碰巧宋先生过来送文渊治腿的方子,便留了下来同她对弈。
下了三四局,两人不分上下,李锦鸾正聚精会神思索下一步该往哪走时,元宝不知从何处跳出来,四个狐狸爪子一下子将棋盘捣散。李锦鸾气急,揪了耳朵将它拎在半空中训了半天,疼的小狐狸吱吱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