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巡捋着胡子在一边笑，等李锦鸾将元宝扔到一边才开口说话。
“少阁主这只狐狸是哪里得来的？瞧着倒极有灵性”
李锦鸾无奈道：“随手捡的一只野狐狸罢了，惯会吃，哪来的灵性”
“少阁主有所不知，这狐狸可不是一般的狐狸呐！老夫若没看错，此狐与碧山灵宠一般无二。”
“碧山灵宠？”
李锦鸾尾音上扬，并不相信这贪吃的小狐狸会是什么灵宠。
“正是，老夫年轻时曾去各方游历，南、疆那个地方就去过不下三次。说起南、疆啊，确实是老夫心头一大遗憾。”
李锦鸾也被勾起了兴趣：“怎么说？”
“数百年前四国未分时，天下还是以南、疆为主。虽弹丸之地但国力强盛，由南、疆人统领的天下盛极一时。”
“大凡草木野盛之处多生精怪，南、疆地处林木最深处，虫蚁毒物惊奇诡怪遍地既是，也因此滋生出巫蛊之术。说是巫蛊之术，不过是外人对它的畏惧刻意将其丑化了，实则南、疆人练就的是幻术，借天地之力幻化万物，着实令人惊叹。”
“南、疆部落与我们不同，内陆国家选举君主治理，但他们是由天定圣女来统领，这是一个有着极高信仰的民族”
“圣女？”
“不错，圣女乃南、疆之主，受南、疆上下众人朝拜，藉以统领九州四海。传说圣女出生之时天有异象，也因此每届圣女都是由上天选定。”
“照你这么说，这圣女是南、疆统领天下时的女帝，那岂不是九州四海第一尊崇的女人？”
“正是，不过圣女虽尊崇，却也并非天下第一，圣女之上又有圣主，终年隐于南、疆赤雪山，也就是碧山之上。其人行踪不定，年岁不知，幻术……不测。在南疆，圣主被称作守护神，是比圣女还要尊敬的存在。”
“那圣主和圣女有什么关系呢？父女？师徒？”
李锦鸾的兴趣被勾的不是一点半点，顺着沈巡的话就问了下去。
“倒不是，圣主作为守护神保南、疆上下平安是不错，可他也只在圣女降临以及继位的时候出现，平日几乎不出面。不过，百年前南疆最后一任的圣女与圣主却有悖于以往的成了师徒关系。”
“《南疆志》上记载，百年前南疆最后一任圣女出现时，分别出现了两处异象，这也就代表着出现了两个天定圣女，部族的祭司长老们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便请了圣主下山决断，圣主见后就决定亲自带这两个姑娘，做她们的师父，两位圣女，一人唤作南木，一人唤作南星。”
“等两位天定圣女十六岁之后，圣主择吉日选了南木为圣女，而南星则被南、疆大祭司带走做了徒弟养着，其实老夫以为，这圣主选了其中一人作为圣女之后，必定是要毁了另一个的，以免政权不稳，不知为何却让大祭司带走了南星，如若那时候处理好的话，许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了。”
沈巡讲到这里，把心里一直以来的困惑说了出来，李锦鸾不知前因后果，听的迷迷糊糊：
“如何这样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少阁主你瞧，眼下南。疆只是个会些巫蛊幻术的部落国，可几百年前他们族人却是统领过天下的，这中间国力的下降，不是没有原因。百年前南、疆出了一场大动乱，赤雪山下往生河底的一头千年九头猛蛟不知为何冲破了封印，南、疆族人深受其害，而他们的守护神圣主和一国之主圣女为了降服猛蛟保护天下，双双战死在与猛蛟的这场战役中。而后另一位天定圣女南星废弃圣女之位自拥为女君，统领南。疆十数年，可南、疆因遭大难，元气始终恢复不过来，百年下来也就发展成现如今这个样子，并不显露。昔日大国败落至此，确实令人喟叹！”
“那圣主与圣女既是南疆的守护神与统领，怎么会如此不堪……我的意思是，怎么会双双死在与九头蛟的打斗中呢？还有那南星，为何在上一任圣女死后废了圣女之位？这不是违改天命了吗？”
李锦鸾以前并不相信这些有如神话故事般的传说，可她本人的存在就证明了世界上至少是有神鬼之说的。
沈巡听见她询问笑的一脸高深莫测，接着道：
“方才那只是史书上记载的，其实老夫也有许多疑问，因此又找了一个传说是南星手记的帛书瞧了瞧，里面可是大有文章的！”
“帛书上面一开始记载的只是一位姑娘家从降生之时就被家人及身边人寄予厚望成为天定圣女的兴奋和紧张，慢慢的，在跟着圣主的学习中开始有了责任和压力，林林总总也不过是一些日常琐事和感受。但从某个阶段开始，帛书上的记载开始和一个人有关。南木的名字频繁出现在南星的手记里，两人同时师从圣主，可南木得人青眼有加，南星却总是被人批评心思过沉，两者一比较高下立分，南星心中便不舒服时时给南木使绊子。”
“后来在两人的共同生活中南星居然发现南木对圣主，也就是她们的师父抱有爱慕之意。寻常男女互慕是件好事，可这事发生在她们身上可就是大事了。圣女从出生开始就要养在宫中与人隔绝，决不能生出情愫。而圣主作为守护者一样的存在，早就被认为是天地共主，神明的化身，而神是不可能有感情的，圣女爱上圣主，是一项不可饶恕的罪状。”
“于是南星寻着这个机会跑到禁池私放了千年猛蛟出来，并在众祭司面前将南木的心思公之于众，圣女地位不在，其龌龊心思在此后受尽天下人谩骂，南木本人也死在了这场封印战中，据说是被圣主亲手杀死的，总之是很惨的结局。对了，南木做圣女时身边就有一只灵宠碧山血狐，同你这只很相像。据说灵宠一生只认一主，看少阁主这只狐狸的做派，想来是认少阁主为主了。”
“这圣女和圣主，可真是一段孽缘……”李锦鸾不禁感慨起来，但沈巡似乎并不同意她的看法。
“怎么是孽缘呢，那得是两人互相有情又不被认可才能是孽缘，可这个故事里的圣主大人，分明就没有动情。”
他分析的很对，李锦鸾便没再说什么了，两人一时无话，沈巡坐了一会儿便就告辞了，李锦鸾一人坐着，神色恍惚。
她似乎对这个故事有些沉迷，并且，在沈先生的讲述中，那些事件像是画报一般，清晰的呈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她一瞬间甚至想起了数日前她孤身闯丞相府重伤昏迷之前，脑海里似乎也出现了一些画面，有小狐狸，也有胸口那一箭。她当时以为是昏迷产生的幻觉，可现在想起来，跟这沈巡所讲场景似乎有些相像。
“许真是幻觉吧”
李锦鸾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解释，便摇摇头这样安慰自己。可即便是这样，下午再见元宝时，神情还是有些不自然，她拎着元宝小狐狸的耳朵自言自语道：
“你可真是灵宠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吱——”当然啊！
——
素君说送沐剑屏回京城并不是闹着玩的，船方一靠岸他就想办法将人送出了穆枫的视线范围。
沐剑屏还是不想走，但身上有着伤也不敢闹得太厉害，只在素君把她抱上马车的时候哭的戚戚然，可素君并不为所动。
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沐剑屏是真的伤心了，为了他抛下家仆，为了他一路奔波，为了他身负重伤，可最后换来的只是这样的绝情。沐剑屏看着他站在马车前一声黑衣萧然的样子，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伸手掀开车帘子。
“如果我说我欢喜你，你还会赶我走吗？”
她语气很虚弱，肩伤刚刚处理没多久，稍微动作就扯得疼，一张小脸煞白，双目通红，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越发衬得她楚楚可怜。素君仅看了她一眼就把视线撤回来：
“你还是赶紧回吧，免得家人担心”
语气冷淡，听不出一点情绪。”
“我说我喜欢你！”
素君这回连回头都没有，双手背后，脊背笔挺。
“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说完，径直离开了马车。
“呵……”
那我算什么？
最后一丝力气被抽走，沐剑屏仿若无骨地倒在马车里，临时布置的马车很简陋，木板还裸露在外面，硌得她骨头疼。
可是此刻，她就像是没有知觉了一样，任由自己倒在厢壁坚固的马车里，身上一切的痛感一瞬间都没有了，只剩下心里“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那一瞬间，过往一个月的生活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闪现，他生气她到处惹事不知收敛，他担心她有危险，他啰嗦她不如女儿家恬静，但更多的是，她在一旁叽叽喳喳，而他面无表情。什么时候起，喜欢上了跟在他的身后享受他的保护，喜欢上了看他慢条斯理做一切事情，喜欢上了睁开眼睛同他一起吃早餐……
最后的视线就落在素君临走的那个背影上，黑衣萧然，身姿伟岸，走的决绝。沐剑屏闭上眼睛，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原来，一直都是这样的吗？离你最近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