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李锦鸾闻言并没有回答什么，看起来兴致缺缺的样子。沈先生便就没再问什么了，心里想的却是有时间一定找那位荀知师父聊一聊。这位师父想必很是知道些什么的。
沈巡跟上李锦鸾的步子，没再提那些话，李锦鸾同他聊着近况，不由就说到战事上来。
“先生在云滇待过一阵子，可知道云滇文轩大军此时是何人领军？”
“公子问这话还真是问对人了！”他一手背后，一手顺着自己嘴边不那么浓密的胡子“老夫在云滇的时候顺便去了军营一趟，十万大军起事起的毫无征兆，足矣说明里面有高人指点，老夫有幸见过那将领露面，只能说很出人意料。”
这话说的很是有意味，到了这个地步，李锦鸾想不到还有什么是让人出乎意料的，除非……
“难道是乌蒙人？”
“正是”沈先生脸色渐渐透出凝重“老夫先前还以为文轩再怎么野心巨大，也不过是利用乌蒙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却没想到他们两方之间的关系已经这么根深蒂固，已经坚强到双方互相领军的地步。”
是啊，如果不是有着足够的信任，文轩这样的人绝不会把自己的军队交由别人看管。
“公子，这景王爷，怕是不会顾念私情了”
李锦鸾明白他的意思，他们都以为文轩或许只是想夺了京城那个位子，却没想到他是抱了破釜沉舟的信念过来的。这样的举动，怕是要和乌蒙瓜分北齐了……只不过，李锦鸾现在在想的不是这些，而是那个领军的乌蒙人。
“先生，你说的那个乌蒙人，可是姓裴？”
“公子怎么知道？”
李锦鸾苦笑，这又是一个熟人啊。她怎么知道？她数日前还落在这人手里过，平心而论，这位裴先生确实是个厉害人物。但从那几日她被囚禁数日也没从他嘴里得到一点消息就可知道，这人的警惕性同自己不分上下。
而此刻五百里之外的云滇城，裴天增正端坐在云滇大军的营帐中，手里拿着刚得到的消息。
裴天增人到中年，除了北齐那个被天下人奉作战神的文渊，从来没有把谁当做对手过，此时看着手里的信笺，山羊胡的嘴角不禁勾起一个笑容出来。
“……今晨来了一位李姓公子，手里握有安王信物，恐其……”
李姓公子么？李锦鸾吧。
不能跟文渊交手，跟他的女人玩玩也是不错的，何况这女人还是文轩那边盯着的人，应当会很刺激。
伸手把信笺在火上烧掉，他没有给文轩传信，只抬手招了属下进来：
“传令下去，大军今夜出发，前往春城”
很快就见面了，安王妃！
——
李锦鸾同沈巡一道走回营帐里，司棋刚收拾好东西，抬头看见沈巡进来也是一片惊喜之色。说来，沈巡先生算是看着司棋长大的了，司棋作为千机阁最早一批跟着素君的杀手，自幼就在阁里接受训练，而沈巡先生虽是游医，可千机阁与他关系密切，差不多算是他的家了，甚至说司棋的医术都是沈先生教的，此时看见他过来自然感到亲切。
李锦鸾这么多天以来头一回看到司棋露出如释重负般的笑容，接着就听见她对着沈巡说道：
“沈叔来的正好，快帮王妃看看身体！”
李锦鸾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她这原来都是在担心自己。因为一行人中就只有她会医术，所以司棋理所当然的把小姐的身体状况承担在自己身上，可这哪是人为控制的，这丫头想必承受的压力不小。李锦鸾心下一阵动容，也不管沈先生还在身后问她身体出了什么状况，走上前抱了抱司棋，给了她无声的宽慰。
司棋也明白小姐的意思，主仆二人相拥一会儿，直到沈巡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
“我说，王妃你到底怎么啦，可急死老夫了！”
沈先生看来是真急了，连王妃都喊出来了。
司棋忙松开李锦鸾，急急跟沈巡说了状况，沈巡听完一阵咂舌，好久才反应过来，只见他拱着双手，眉眼带笑。
“恭喜王爷王妃！”
李锦鸾也轻轻一笑，算作感谢。
接着也不管她有没有同意，司棋把她拉到营帐里的椅子上坐下，沈巡紧随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沈先生的手指就已经搭在她的手腕上。李锦鸾先是无奈，接着便泰然坐着了。原本身子就不差，这平安脉也是司棋天天看着，偏他们还紧张兮兮，倒是矜贵起来了。也罢，横竖都是自己人，也不怕受累的。
她任由沈巡探着自己的脉，另一只没限制的手冲元宝招了招手，小狐狸立即就不顾司棋的阻拦蹦了过来。一股异香传到李锦鸾鼻孔里，她拿手挠了挠元宝的肚子，小狐狸就痒的在她腿上打滚，这边逗弄着，李锦鸾便就没注意到沈巡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忧虑。
沈巡探着脉，一边问司棋李锦鸾近来的身体状况，和饮食习惯。司棋一一答了，俱都没什么差错，因此沈巡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太疑心疑鬼了？可看着司棋的表情，分明不止自己有这样的疑虑。
只是事关重大，他没有准确的判断还是不敢妄言什么，只能按下不表，想着随后再跟司棋商量。
沈巡不动声色收了手，李锦鸾便跟着没事人似得跟元宝闹做一处。元宝这两日一直倦怠，今日是少有的兴奋，她便也跟着多玩了一会儿。
“公子近来，可有觉得身体不适？”
沈巡小心翼翼地问道，彼时李锦鸾正同狐狸玩耍，并没有听出这语气里的不同。
“并无什么不适，这个司棋应该很清楚啊，怎么啦？”
“没事，老夫只是例行一问。”
李锦鸾笑了笑，便劝慰道：
“你们都别太忧心了，虽确实有了孩子，可这家伙安逸的很，不怎么闹我的，再说了，这才几个月大。”
沈巡顺着胡子，连连称是，可等同司棋一出来，脸色立马就有些凝重了。
“司棋，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对？”
“沈叔……”司棋一听他问话立马就有些六神无主了，连说话也都快带着哭腔“我一直照看小姐的身体，真的没出什么差错的，可是……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从丰县出来就觉得不对了，每逢请脉总觉得脉象不好，可又把不出到底哪里不好，我也不敢跟小姐说，怕是我自己的错”
“沈叔，我总感觉小姐像是中毒了，可是她这一路我都跟着的，分明没有接触过什么毒物啊！”
司棋少有的手足无措，这个自小就极沉稳的女娃子这时候的慌神看的沈巡一阵心疼，只能说些宽慰的话：
“先别着急，说不准是我们的错儿，王妃的脉象是很平稳，不像是有什么毒物入体的样子，你先别慌，也别叫王妃瞧出来，免得扰了她心绪。这几日多叫那个狐狸跟主子待一块儿，会有好处的。”
“好……”
沈巡定了定神，便又回了营帐去，这事没个准头，还得再看看才能说出来。
李锦鸾正端着一碗热水喝着，偶尔给元宝喂点儿，瞧见他进来便顺口打了招呼。
“沈先生近来多在江湖上游走，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她也是随口一说，不过这么一问沈巡还真想起件事来，便坐到一旁跟李锦鸾细说起来。
……
“你的意思是，丽太妃被文璋和惠太后囚禁了？为什么？”
她没想到这时候还能听到关于京城的事情，准确的说是丽太妃的事情。在她影响里，丽太妃一直都是避世的状态，即便有几次必须要出头的地方，也是不骄不馁，怎么着都不会出错的，怎么这一个多月不见就出了这样的事呢？
“具体原因不知晓，不过老夫听说，似乎跟先祖的遗诏有关。”
沈巡一提起这些事情就有些精神头了，李锦鸾有时候都觉得这大夫忒八卦。
“怎么又牵扯到先祖了，这可是隔了两代，宫里那两位没疯吧”
李锦鸾皱眉。
“这便不知了，不过老夫这里有一桩秘闻，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李锦鸾这回真的笑了，这个沈巡啊，还真是中意八卦这项事业，偏还特别喜欢卖关子，她捂着嘴轻笑一声，暂时也忘了方才听见消息的不愉快，听他将起这秘闻来。
说的原是一桩皇家秘史，也不算多么波折，就是说当年先祖薨逝时，原是留了一封遗诏的。对，是先祖，当今圣上文璋的皇爷爷，安王爷文渊的父皇，不是先帝。
这遗诏上写了先祖心中属意的继位人选，可当时御前可用人才凋零，这份遗诏还没等拿出来，新皇，也就是先帝文渊的皇兄文璋的父亲就继位了。遗诏，也便成了整个北齐最见不得人的东西。
按沈先生的意思，这遗诏上恐怕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李锦鸾听完笑着猜到：
“该不会写的这北齐传给我们王爷了吧”
这话本就是玩笑，李锦鸾也是随口一接，谁知那沈巡还真当真了，惊异道：
“王妃还别不信，倒真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