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鸾将近天亮的时候才眯了一小会，也就是一小会儿，等醒过来的时候文渊就又已经起床了。
她也没再磨蹭，直接从穿衣起床，有了昨晚一整个晚上的铺垫，一大早起来看见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比昨晚好上许多，除了精神不振之外。
文渊同沈文清司棋坐在大厅里，或许是还在商议昨晚的事情，李锦鸾走进来，还看见许久没出现的荀知也在大厅坐着。她一走进来，几个人都看着自己，眼神不大正常。
“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文渊没说话，司棋忙着抓住想要往李锦鸾身上扑的元宝狐狸，沈文清面色犯难道：
“王妃呀，不是我怂，我是真不敢带你过去啊，你说这身娇肉贵的，出了点差错可怎么办？”
李锦鸾皱眉，眼神不动声色看向文渊，难道他又不愿意了？
“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你这时候打什么岔”
沈文清直呼冤枉：
“哪是我啊，这位师父也要跟着过去，你说我一个挂名将军，带着个孕妇还带这个和尚，能打好仗吗？”
李锦鸾扑哧一声笑了，“你都说了自己是挂名的，哪能让你操心”她又转头对着文渊说话：
“不过，我不同意荀知师父过去，他这人太奇怪，谁知道那天会不会对我下手。”
虽然话很不厚道，可李锦鸾还是不敢轻易相信这个人，尽管他一路救了自己不少次，可是他毕竟是对自己的来历了如指掌的人，而且心心念念要送自己“回去”，倘若哪天不再良心发现了，她一尸两命都不够送的。
旧时养下来的习惯，她不愿意自己身边留有一丝危险。
荀知坐着的身子闻言不明显的晃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他没有说话，手里转着佛珠看向文渊。
文渊的心情顿时明朗了一些，他倒不是害怕李锦鸾会变心什么的，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对彼此的信任早就深入五脏肺腑。他是比较担心荀知这个家伙，且不说他功夫高深莫测，就单单看品行方面，作为一个和尚，他好像不是很遵守佛门规则，不然也不会对鸾儿动心，可这个时候除了他，也确实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他至少，不会害鸾儿。
文渊这么想着，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鸾儿，让荀知师父跟着吧”
李锦鸾很意外，按理说他应该不会不听从自己的看法，可依然决定让荀知跟着，她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别的因素或考量，可文渊总是为自己着想的。她先是看了一边端坐着的荀知一眼，接着才答了声好。
荀知的目光一直垂在地上不敢看李锦鸾，等听见她答应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也算是跟她并肩作战许多次了，还是不得她的信任。不怪其他，他自己造的孽。
可是佛祖啊，弟子究竟该如何抉择呢？
沈文清还冤枉着的脸上一个大写的懵：就这么决定了？那我呢？怎么不问我的意见啊！
几人又吃了一顿饭，等到日上头顶的时候包袱就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司棋荀知李锦鸾连同小元宝前往云滇的邻城春城，那里有五万守城军队，李锦鸾一行先行过去，以免云滇文轩的十万大军突然动作。
沈文清和文渊一道回西北，从山海关点五万兵前往春城同李锦鸾回合。所幸这几个地方离得都不是很远，不然等他们赶过去，文轩大军的铁蹄早已踏平这万里江山了。
正午太阳正好，好像冬季的一天里只有正午这个时候能叫人感觉到一点暖意。阳光不太强烈，带着温度打在人的身上，叫她们这群即将分别的人心里也稍稍减轻了一些感伤。文渊站在马前抱了抱李锦鸾，手掌在她头发上顺了顺，良久才道：
“注意身体，等我去找你”
“嗯，好”李锦鸾在他怀里宽慰道
文渊把她的身体拉开一点，身子半蹲下去，半张侧脸对着她的小腹，像是在听什么动静。尽管这时候根本听不见什么，李锦鸾嘴角挂起一抹笑意，手握上他的，瞬间得到回应。
文渊手在她小腹处蹭了蹭，嗓音里有些意外的温柔：
“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记得不要折磨你娘亲……”
不知怎么的，李锦鸾鼻头一下子酸酸的，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么一路下来，她经历了多少次生死瞬间，经历了多少次无法言喻的心灵折磨，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文渊他……他怎么能这么体贴呢？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很爱文渊，可没有想到，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早已超出自己的想象，她听着他的话眼眶湿湿的，也只能努力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牵着他的手却握的更紧。
众人手里牵着马，站在阳光中看着这一幕，心里都有些动容，他们是王爷王妃，是卫国的英勇之人，却也是普通的夫妻，也即将成为父母，若不是战争啊，他们该是很幸福的。
一阵马的嘶鸣声过去，李锦鸾一行三人率先离开，文渊同沈文清随后上马，众人分坐两路，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出城去，他们的背影坚定，仿佛那些根植于心中的信仰。
一朝出征，只等归来万丈霓虹。
——
众人都走后，槟城里这所本就废弃的客栈再次变得安静，街上偶有人经过，也都是匆匆赶路的行人，从西北逃了过来，想要一路赶往安全一点，再安全一点的地方，根本没有人分心往这所已经没人居住了的客栈里看一眼。
客栈里六成新的楼梯上走下来一对穿着异族服饰的人，看身材打扮应是女性，为首的那个穿着一身紫衫，脸上蒙了一层同色纱，周身似乎有气泽氤氲，看起来很是缥缈。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蓝衫的妇人，发髻高高，银饰满身，此时正在她身边说着什么。
这妇人是南、疆大祭司。
之间她躬着身子，眼神直直看向地上，姿态是绝对的恭敬。
“圣女，他们已经走了”
“嗯，可知道分别去往哪个方向？”
身穿紫衫的那女子答了一声，大祭司闻言立马又接上：
“圣……王爷回西北，李锦鸾去往云滇”
大祭司在她面前没了同李锦鸾对峙时的张狂样子，看着很是尊崇面前这个女子。
“跟上吧”
她的脸上蒙着纱，大祭司看不出她有什么情绪变化，可单只从这几日的情况来看，眼前女子的心情不会太好，身为圣女传人，竟然几次三番部署都没能把李锦鸾那个女人杀死，难道她还得了天神庇佑？大祭司自然是不肯相信的，只能把原因归结于那个女人身边有太多的意想不到，并且安王文渊在此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
提到这里，大祭司又是一阵愤恨，她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一世再重逢，圣……王爷居然会跟这女人结为夫妻！她不由又想起百年前的那一桩举族都不敢随意置喙的事情，情爱啊，最是耽误人的东西。
这个李锦鸾，必须得死了！
大祭司咬着牙，将自己想法一并说出，身前女子闻言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只淡淡问道：
“苏楹袖那女人可还在王爷身边？”
“在的，这女人虽蠢笨，可还算得用”
大祭司不明白圣女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但也只能老实回答。
她活了一百多年了，对眼前这个圣女的心思从来没有猜透过，她自打幼时就是这么个心思深沉的样子，和她那位同年同岁的师妹完全不同的性格，可她就是觉得，这样的人才配做这南、疆的圣女。
南、疆传世上千年，历届祭司长老都活了上百岁，他们合族流传下来的幻术抵得上这世间的任何军队，没有道理，她南、疆就只能在赤雪山一代传承，她们分明是可以一统天下的部族。
大祭司思及这些年的执念，心潮又开始涌动起来，她抬头看了看身前的少女，还是那个美丽的样子，还好啊，她也有这同样的野心。而至于其他的，相信她们把一切做成功的话，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大祭司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眼里是满满的势在必得，她跟上身前已经走出客栈的紫衫女子。
这女子衣着怪异，但街上人就像是看不到那样，并没有人投过来什么在意的目光。甚至因着她身上的独特香味，令经过她身边的路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直到人走了过去，眼睛还直勾勾盯着她的背影，整个人像是被什么迷惑了那般，神识一瞬间无法归位。
大祭司看见路人这般反应，得意地笑了起来，对这紫衣女子说话：
“圣女的炼香术愈发炉火纯青了！”
“不及她从前十分之一，这炼香术可是她最拿手的，只不过，在受了师父指责之后再没出过手，果真陷在爱情里面的女人，都是愚蠢的”
紫衣女子说完这话就没再说什么了，语气里很是叹惋，可大祭司知道她从来不会觉得那个女人有什么可惜的，她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思及此，大祭司又满意的笑了起来，她要的就是这样目标明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