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鸢拧起一双秀气的眉示意婼媱闭嘴,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似乎她不闭嘴就要绑了她扔进湖里喂鱼似的。
坊间传闻桐城陈家世代为商,聚财有道,富可敌国。但纵然再奢靡也不可能一顿饭吃去朝廷一个月的粮饷,这位说出先生委实夸张了。
若这捕风捉影不切实际的话传到帝都国君她老人家的耳朵里,还不想法子给陈老爷头上安个罪名,让陈家的私财变为朝廷的公财去?
婼媱不禁为自家打抱不平起来,她们陈家做的买卖一向符合朝廷法度,按时缴纳赋税,奉公守法,从不仗势欺人。
她阿爹陈老爷更是有颗乐善好施的菩萨心肠,常常开府施粥,救济百姓,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善人。
说书的老者继续说:“外界传闻陈老爷一共有五个儿子,个顶个丰神俊朗绝代风华。大公子继承陈老爷衣钵很有些经商头脑,如今已掌管了陈家三十五家绸缎庄以及钱庄一百二十个票号。二公子从政,五年前考取了功名,如今任职于户部,很得国君陛下器重。三公子从小师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医仙,后开设医馆,悬壶济世造福百姓。四公子更是不得了,因着长相俊美风流倜傥又饱读诗书擅长音律,简直就是全城待嫁女子心中的良人。至于五公子……”
老者故作停顿,饮了一口酒才继续说道:“这五公子除了相貌堂堂这一点外,实在和他几位哥哥没甚相似之处,倒因着生性顽劣闻名全城,而且据说还是个流连于勾栏的断袖。唉,陈家的五公子年纪不大,却早已臭名昭著,不但未曾光耀门楣,反而给陈家大大抹了一把黑啊。真是陈家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呀!”
婼媱被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飞鸢按着她的手,只怕她早就冲上去将那嚼舌根的老者胖揍一顿了。
飞鸢小声劝道:“我看咱们还是回府吧。”
婼媱冷哼一声道:“我倒要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她不等飞鸢反应,豪气云天的一拍桌子高声道:“小二,来一壶花雕,再炒两个下酒小菜,对了,还有蟹黄包,给我上两笼。”
“好嘞!”跑堂的小二得令,立刻知会厨子去了。
飞鸢忙握住婼媱的手,满脸紧张的说:“出门前夫人特地嘱咐我不可再允你饮酒,你可忘了三年前的旧事?”
三年前的事婼媱怎么忘得掉?
彼时她年纪小不懂事,被人偷偷在酒里下了迷药,险些贞洁不保丧生火海。
如今她怎会蠢的再重蹈覆辙?
婼媱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小瓶在飞鸢眼前晃了晃,“这是我特向三哥讨的,能解百毒,防千种迷药。”
小二把酒菜上上来时,那位说别人家八卦的老者正说到兴起。
他捋了把胡子道:“刚才说到陈家几位小公子都生的器宇轩昂风神潇洒,且不说娶了咱们城中有名的才女梁氏的大公子,不说风流倜傥无双,每逢出门必引得无数少女驻足欣赏的四公子,亦不说那位悬壶济世为人低调的三公子,更不说那位毛还未长齐便已成了个骄奢淫逸断袖的小公子,今天单说说陈府这位了不得的二公子。”
婼媱握着酒杯已经做好了又要被人绘声绘色说一次三年前旧事的打算,哪知这老头儿却要编排编排她那位从里到外都优秀得紧的二哥。
有个本地人嗤笑道:“孟老头你如今可真是胆儿肥了,朝廷命官也敢评头论足。”
孟老头摆了摆手,灌了口酒狂道:“天高皇帝远,连陛下她老人家老夫都敢说,又何况他区区一个户部小官?话说这位清俊博学的二公子啊,他去年娶了门亲事,你们可知陈府这位二儿媳是何人?”
孟老头此问一出,立刻有知情人答道:“听说是当朝大将军之女。”
孟老头点头道:“可不就是咱们那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他的小女儿。话说他这位女儿可不得了,从小跟着大将军在军营长大,擅骑射,懂兵法,赤手空拳便能打倒十几个壮汉。更要命的是……”
他声音放低了些,仿佛要说什么了不得的秘辛,婼媱亦将头往前凑了凑想听的更清楚些。
“更要命的是这位将军之女身长八尺,脚大如船,身量魁梧,腰如桶粗,方脸阔鼻,相貌甚是丑陋。这个陈家二公子婚后将将一年就被这位丑陋的悍妇折磨得形容枯槁不成人形,真是闻着伤心见着流泪啊。”
“放屁!”
婼媱气得浑身发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与婼媱同样动作的还有隔壁桌那位刚才听八卦听得甚是专心的红衣佩刀女子。
红衣女子柳眉一挑,冲那孟老头冷笑道:“你说的如此传神,难道你还见过这位大将军之女不成?”
孟老头一拍胸口道:“老夫自是见过!去年老夫随霁月国商旅前往帝都,恰逢陈家二公子大婚,成婚当晚整个帝都张灯结彩,烟火齐发九九八十一响,好不热闹。陈家二公子同那大将军之女的床帏秘事岂止老夫知晓,整个帝都都传遍了。”
“胡说八道!”
红衣女子似是气急,利落的将面前的桌子一掀,拔出佩刀二话不说就朝那孟老头砍去。
孟老头只觉眼前白光一晃,被那锃亮的大刀吓得惊慌失措,扔了手里的酒坛子四处逃窜。
钻到桌下,红衣女子一刀劈了桌子。
逃到柱子后头,红衣女子就一刀砍了柱子。
醉仙楼中的客人也被吓得不轻,纷纷扔下手里的杯碗逃命似的朝店外奔去。
掌柜见状也不敢找客人索要酒钱,干脆顶着算盘躲到柜台底下去避风头。
店小二则扔了搭在肩上的白抹布,脚底抹油一般向后厨逃去。
飞鸢扯了扯婼媱的袖子道:“此人功夫甚好,我们还是先走吧。”
飞鸢这丫头从来不夸人,尤其在武功的好坏这件事情上。
她这辈子也就承认过两个人功夫好,一个是和她师出同门的陈家四少陈衍之,一个便是这位英姿飒爽的红衣女侠。
婼媱笑着摇了摇头说:“且先等等,我倒要看看这诽谤我二哥二嫂的无耻老头是何下场。”
婼媱一早就看出来了,这位红衣女侠压根就没想取孟老头性命,不过是想逗弄逗弄他罢了。
否则以她的功夫早就让这老头一刀毙命了,何必追着他在堂子里跑了半晌,先切他一块衣角后剁他一捋胡须的。
婼媱镇定自若的坐在已经鸡飞狗跳的大堂里,堪堪给自己夹了块牛肉,还未放进嘴里便见那孟老头朝她奔来,迅速躲到她身后。
飞鸢见状,手按在腰间的短剑上,满脸警惕的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