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君城的脸在红烛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好看,婼媱不禁红了脸,低头娇羞的说:“相公,我们该洞房了。”
她等了一会儿,又等了一会儿,站在面前的人却丝毫没有要过来解一解她扣子或者亲一亲她脸颊的打算。
她有些哀伤又有些愤然的抬起头,正欲质问,却听霍君城说:“姑娘,您哪位?”
您哪位?
这句话确定应该在洞房花烛夜出现吗?
婼媱气得不轻,拾起床榻上的红枣桂圆朝他扔了过去。
“我还能是谁?当然是你娘子!”
霍君城严肃而认真的看了看她,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又退了一步。
他抱歉的说:“抱歉,我可能娶错了人。”
婼媱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摘了头上的凤冠就朝霍君城砸了过去。
她梦中这么一砸,靠在船沿上的身体也跟着一晃,整个人竟然就这么直挺挺栽进了湖里。
彼时山那头的日头已有西斜之势,苏祁正紧锁着眉头,似乎遇到了无法破解的棋局。
船头处,一觉睡醒的弄月正一脸深沉的问船夫会不会功夫,要不要同她比试比试。
船夫似乎吓得不轻,连连后退,满脸警惕的瞧着她。
而离婼媱最近的霍君城,在婼媱打盹做梦的这段时间里已经钓上来好几尾鱼,此时它们正欢腾的在木桶里游来游去。
当冰凉的湖水漫过头顶,婼媱的梦终于醒了。
她睁大眼睛拼命挣扎,手脚胡乱蹬着,但这样加快了她下沉的速度。
嘀嗒,嘀嗒……
她又听到了那阵滴水声,她脑海里闪过作家张扬冰冷的尸体,黑暗的书房,还有那双沾满了鲜血的大手。
自从那次之后,她就对水打心眼里觉得恐惧,连在浴桶里洗澡都会觉得害怕。
光亮,渐暗,渐暗……
婼媱觉得自己像是一颗石头,直直往湖底坠落下去。
就在她几乎觉得自己正青春年华就要因为一场进错洞房的春梦而香消玉殒时,头顶处忽然有人破水而来,如一尾鱼一般迅速朝下沉的她游了过来。
婼媱努力睁眼看他的模样,只见他一袭白袍在水中飘飘浮浮,伴着折射入水的阳光,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
霍君城,那人竟然是方才在梦里说娶错了人的霍君城!
看来,她并没有因为这次落水成功回到现实世界,她依然在书里虚构的世界之中。
霍君城将婼媱救上船时,她几乎奄奄一息,两只手紧紧拽着他的前襟,迷迷糊糊的重复着一句话。
一群人将她围到中间,努力听了半晌,这才听清,原来她是在说:在挺清楚的那一刹那,作为兄长的陈衍之觉得相当的没面子。
回府后,婼媱换了干衣裳,捏着鼻子灌下一大碗姜汤,擦了擦嘴巴,这才问一旁的飞鸢:“我今日没出什么丑吧?”
飞鸢摇头,“没有,就是说了几句胡话。”
婼媱长舒一口气,“那还好,还好。”
飞鸢瞧了她一眼,继续说:“起初你说什么我们都没听见,后来大家就凑近了仔细听,哪知你却说……”
“我说什么?”
飞鸢看了眼婼媱的眼色,硬着头皮说:“你说……霍君城你别跑,你是我相公。”
登时,婼媱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白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飞鸢及时的一把扶住她,继续说:“你说这胡话的时候一直拉着霍公子不撒手,然后就晕了过去。后来他没辙,只得一路将你抱回了府。后来你还不肯撒手,他只得脱下外袍留在了这里。”
说着,飞鸢指了指凳子上的一件白袍,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对了,他走的时候还说,流离女子果然……”
婼媱扶着额,一副即将死过去的姿态。
她问:“果然什么?”
“果然非同凡响。”
完了,完了,霍君城一定觉得她是个轻浮的女子,这下全完了。
婼媱嗷的一声惨叫,用手蒙着脸飞奔进里屋,一头扎到床上,恨不能挖个洞将自己埋起来。
她发誓,从此不打盹,打盹不做梦,做梦不做春梦了。
闹了这么个大笑话后,婼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整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三天,就连弄月来找她玩耍她也没搭理。
第四天,陈衍之亲自来了桃花涧。
风流倜傥的陈家四少倚在窗框外瞧着窗户里书桌前低头练字的婼媱,叹息道:“你如今架子是愈发了,四哥请你喝酒你都不来,难不成当一回落汤鸡就转性了?”
婼媱搁下手中的毛笔,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你请了苏祁,苏祁又请了霍君城,我凑什么热闹?”
陈衍之笑道:“你那天都喊人家相公了,今天还在这儿假装什么生分?”
话音刚落,一杆狼毫飞了过来。
陈衍之眼疾手快的接住,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溅到的墨迹,笑道:“你这样躲着藏着不见他,愈发显得你心中有鬼。要不我去和霍兄说说,让他明儿就来咱家提亲。你虽然脾性差了些,但咱们陈家家大业大,你又是唯一的嫡女,颇得爹娘欢喜,他娶了你也不吃亏……”
“你敢!”
婼媱一拍桌子站起来,伸手关了窗子,怒道:“你别想激将我,我说了不去就不去,你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去。”
陈衍之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瞧见飞鸢站在身后,笑了笑说:“你去劝劝婼媱吧,她估计快被自己做过的蠢事弄疯了。”
飞鸢低低应了一声,张了张嘴预备说什么,陈衍之已经摇着折扇走出了月亮门外。
陈衍之前脚刚走,秦弄月后脚就闯了进来。
她夺过婼媱手中把玩的一朵木槿花,放在鼻子下头嗅了嗅,然后嫌弃的搁置在了一旁。
婼媱正在软榻上翻一本酸倒牙的前人诗集,见秦弄月这般形容,抬眸道:“你怎的今日没找人比武去?”
弄月给自己倒了杯茶,愤愤然道:“上次那个霍君城今日又来了,我去找他比试,他被苏祁拉着,急着同陈衍之下棋,就匆匆和我比划了几招。”
听到霍君城的名字,婼媱心里一跳,故作镇定的问:“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