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君城轻咳了两声,正预备说话,婼媱却悄然从他脸上收回视线,面上一红,飞快的转开视线,转头对飞鸢喊道:“飞鸢,你陪我去集市上买点东西。”
言罢,拉着飞鸢慌不择路的逃了。
梁三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疑惑的看向婼媱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娘娘腔究竟哪里受伤了呢?流血量之大,一定伤的很重吧。”
婼媱和飞鸢从外头回屋时,发现炕上暖着一个小碗,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碗红糖姜茶。
飞鸢拿起来闻了闻,一股浓郁的姜味扑鼻而来。她笑着说:“这定然是霍公子送你的,看来他昨晚瞧见你袍子上的血了。”
婼媱脸上一阵发烫,霍君城自然知道她是葵水弄污袍子的,否则也不会故意让她披上他的轻裘遮挡。
他明明知道,却故意不说破,无非是顾及她的面子罢了。
婼媱喝了口姜汤,一直从脚尖暖到心里。
过了不久,梁三来敲门。
他将一瓶药塞进飞鸢手里,“这是金疮药,娘娘腔屁股伤了,你替他抹吧。”
飞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梁三已然哼着小曲走了。
飞鸢啧啧有声:“你可真是好运气,既有明白人送红糖姜茶,又有糊涂人送金疮药。玉面公子和粗犷大汉,你喜欢哪一个呀?”
婼媱伸手去挠飞鸢的痒,“你这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飞鸢躲得老远,“你快去沐浴换衣裳吧,这满身鲜红的,不晓得的还以为你真受了什么重伤,即将不久于人世。”
婼媱觉得,自从离开了家,飞鸢这丫头的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不日这嘴皮子功夫怕是要超过她四哥了。
进山多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个好觉了,婼媱沐浴完,换了身干净轻便的衣裳,正端着一碗面大口朵颐,一抬眼便瞧见陈衍之正在油灯下奋笔疾书。
感觉到婼媱靠近,陈衍之朝她招了招手。
婼媱笑嘻嘻的凑过去,“四哥,你在写什么?”
陈衍之用笔尖沾了沾墨,头也不抬的说:“进寡妇村的路线和营救方案。”
婼媱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的面碗,激动的握住陈衍之的胳膊。
“我还以为四哥你已经打算放弃那些可怜的男童了呢,看来是小妹我低看四哥了。谢天谢地,那些孩子终于有救了。可是,单凭我们几人之力,如何能救出豆豆他们呢?”
陈衍之笑着在婼媱额头上弹了一下,将写好的东西交给婼媱,“我们几人之力当然不够,所以我打算求助于幽州驻军。明日我会让飞鸢偷偷把信交给秦少将军,他看了信,定会派兵去山里。不过,我的字迹太扎眼了,还是等你誊写一遍再送去的好。”
陈衍之的担忧不无道理,放眼整个桐城,陈衍之写的字若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了。他的字写得好那是出了名的,就连陈家的匾额全部都是他这个陈四少的手笔。
桐城里的姑娘们更是流传着一句话:一见衍之误终身。其实那些姑娘们大多没能见过陈衍之,不过好些就单单看过陈衍之的字就决定非他不嫁了。
第二日,飞鸢乔装打扮悄悄混入幽州城中,待夜色深沉,趁驻兵换岗时悄悄潜入将军府,将那封书信从窗户塞入了秦少将军的书房里。
但奇怪的是,在少将军秦铮接到书信后的三天里,幽州城风平浪静,驻城大军似乎根本没有出兵进山的打算。
婼媱心急如焚,在院子里不停的来回踱步,“不会二嫂嫂的大哥不信寡妇村的事情,不愿意出兵吧?”
陈衍之倒了杯茶递给婼媱,“你先坐下,晃得我头晕。秦铮作为一军主帅,在没查清事实之前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只可惜我们现在不宜路面,否则若能找秦铮说明情况并且带着他们进山,想必会事半功倍。”
梁三往嘴里塞了颗蚕豆,“你们不行,我行啊。”
众人看向梁三,梁三把蚕豆上的油随便往身上一擦,笑呵呵的说:“如果我能助他们找到并且救出那些男童,官府应该会赏赐我一些银两吧?我可真是没冬衣过年。”
陈衍之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你居头功。不过上一次我们死里逃生,可见凶险,你确定要前往吗?”
梁三一拍桌子站起来,“老子早就见不惯那些寡妇了,凭啥天天虐待咱们男人?咱们男人也是有尊严的!”
婼媱冷不丁的说:“男人是该有尊严,不过我认为男人还应该有文化,我建议你多读几本书。”
梁三顿时蔫了,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小声嘀咕:“我上次去怡红院,湘莲姑娘也劝我多读写书。她们青楼女子都爱书生,不就是因为他们会吟几首酸诗么?低级!”
既然说定了,陈衍之和梁三交待了几句便让他启程去城里找秦铮了。
又三日后,将军秦铮亲自帅一批武功高强的部下出发往苍脊山而去,其中俨然有个留着络腮胡子穿粗布衣裳的猎户。
按照陈衍之信上提供的计谋,他们一行人穿过瀑布沿着那七弯八拐的山洞进入寡妇村,悄悄隐匿在山林之中,趁夜黑风高,将蒙汗药撒入村子中的水井里。
秦铮是个做事力求稳妥的人,所以,他派人背了二十多斤的蒙汗药入山,别说是一个村子的妇孺了,就算是几千头牛也能被他迷晕。
然后,他们兵分两路,一队潜入地窖中解救祭品,另一队则把作恶多端的妇人们捆绑起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村子里挖了一个大坑,将那些陶罐和寡妇们常用的能释放噬骨虫的小盒子放入坑中,用大量雄黄粉掩埋住。
这样做,那些可怕的虫子就不会跑出来害人了。
秦铮他们回城那日,几十个囚车浩浩汤汤穿过闹市,幽州百姓听闻寡妇村寡妇们掠夺别家男童套入罐中做祭品的作为,心中不齿,纷纷向囚车内投掷臭鸡蛋、烂菜叶等物。
婼媱脚伤好了许多,苏祁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五人乔装打扮一番,趁着人多混入了幽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