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如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破水而来，朝着婼媱所在的方向奋力游了过来。
难道也是一场梦吗？
婼媱翻了个身，又想起那个被抛弃的琵琶女，被自责感压的喘不过气来。
毕竟，琵琶女的死和她有着莫大的关系。
一个被伤透心的女子的消亡并未对那场声势浩大的婚礼产生多大的影响，城西大户的儿子依旧迎娶了落城美人。
只是不知落城美人知道这些事情后，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下嫁于他的。
嫁给一个负心汉，大概也不会觉得有多么荣耀吧？
婼媱半坐在床榻上喝粥的时候，秦弄月风风火火的走进了屋，把大刀往桌子上一拍，自来熟的在桌边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从梁屹言手里抢了一把瓜子嗑起来，“真是倒霉，本想求助于念城知府查看那个戏子的来龙去脉，谁知昨夜发了大案。”
梁屹言问：“何等大案？”
秦弄月把瓜子皮吐出来，大咧咧的说：“城西一个大户的儿子昨夜在新房里被人给杀了。此等人命案，自然急得知府上蹿下跳，哪里还有心思同我周旋。”
婼媱闻言喝粥的动作一顿，放下碗问道：“你说的城西大户，不会是昨夜在凉江游船上大摆筵席的那一位吧？”
秦弄月喝了口茶，点头道：“可不就是那一位嘛，靠着贩卖人口起的家，后来转去贩卖牛羊，彻底洗了白。国君陛下虽然圣明，多年前便下令严惩贩卖人口之人，但总有漏网之鱼。话说念城风气也太差了些，不就是娶个亲吗，至于这么铺张浪费？这下好吧，闹出了人命，看他怎么嘚瑟。”
据秦弄月描述，城西大户家的儿子死相极其难看，眼珠子、舌头、耳朵、鼻子、手指还有男根全部被人硬生生割了下来放到托盘里，被撒上了盐巴和花椒，就摆在象征吉祥如意的那对龙凤红烛边上。
更可怖的是，大户儿子的尸体被钉到了墙上。
额头正中心、两只手掌、两脚脚踝、肚脐六处分别被钉上了铁钉子，空白的墙面上用尸体的鲜血画了一幅雪中红梅图，光听起来都觉得阴森恐怖至极。
据说尸体是新娘子醒来时发现的，彼时天将亮未亮，龙凤红烛还未燃尽，她被噩梦惊醒，见身边的新郎官不知所踪便下床查看。
谁知一拉开帘幔就瞧见墙上的尸体，被吓得不轻，睡意被完全吓退了回去。
落城美人吓得连连后退，谁知一低头看见自己的绣鞋上满是乌黑腥臭的血，这些血从尸体处一直蔓延到她脚下。
落城美人被吓得脸色煞白，不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要不是她晕倒时撞倒了东西，声音引起门外守夜婢女的注意，只怕得到天亮后才被发现，届时可就是一对新婚夫妻双双丧命了。
听了秦弄月的描述，婼媱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她悻悻放下粥碗，拿帕子擦了擦嘴。
“二嫂嫂，你说谁会是凶手？”
秦弄月摇了摇头，满脸正经的说：“断案可不是靠猜想，没有勘察过现场，也没有进行尸检，更没有询问基本情况，不能妄下定论。”
婼媱说：“会不会是女鬼作案啊？那位弹琵琶的姑娘死前满汉怨恨，九泉之下自然不会放过负心汉。”
霍君城笑了笑说：“小五，世间本是没有什么鬼神的，不过是人们对位置世界的想象和杜撰罢了。就好像人头祭村里的村民们，她们对噬骨虫强烈的恐惧感致使她们盲目崇拜所谓的赤金兽。事实上，她们之中谁也未曾见过这种怪兽。”
婼媱忍不住小声嘀咕：“她们未曾见过赤金兽，并不代表赤金兽就是不存在的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瞬，房间大门被人从外头猛地一脚踹开了，门板恰巧打到梁屹言的后背，将他撞得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婼媱床上。
梁屹言揉着后背，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回过头，抬眼便看见两个衙役打扮的男人冲了进来。
身材较胖的那一位目光在屋子里的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问：“梁三，陈五，给我出来！”
梁屹言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喂，你们懂不懂礼貌啊？敲门不会吗？”
胖衙役没粗鲁的将梁屹言推到一旁，又问了一次：“梁三，陈五，主动给我站出来！”
婼媱这人从小就不经吓，每次和陈衍之一道犯了错，阿爹拿着藤条声音稍微大一些她就吓得浑身发抖，把该招的不该招的都招了，也因此让陈衍之很是鄙视。
如今婼媱被这么一吼，不由很怂的举了举手，“我……我是陈五。”
身材较瘦的那个不客气的说：“梁三呢？站出来！”
梁屹言毕竟是东平王府的小王爷，哪里能被这阵势唬住，他在桌上抓了把瓜子嗑起来，吊儿郎当的说：“我就是，怎么着？”
“怎么着？哼，你还挺横啊！我们怀疑你们俩和一起谋杀案有关。走吧，和我们去一趟衙门。”
“谋杀案？”
梁屹言仰头大笑起来，戏谑道：“谋杀谁啊？老子可是个猎户，这辈子杀过鸡宰过羊，打过老虎，降服过野狼，就是没杀过人。你们怕不是弄错了吧？”
胖衙役怒道：“别油嘴滑舌的，你们是要自己跟着我们走，还是要我们锁了你们啊？”
婼媱茫然的看着那两个衙役，“你说的不会是城西大户儿子被杀的那起案子吧？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为何要杀他呢？”
瘦衙役不耐烦的催促道：“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去衙门走一趟自然明白了。快把衣服穿好滚下床来！”
坐在桌边一直没吱声的秦弄月端着茶杯浅啜了一口茶，冷声道：“你当你们是什么东西，说带走人就带走人，要来抓人，让你们尹知府亲自过来。”
胖衙役见他们态度如此强硬，不由生了气，一脚踹翻一个椅子。
“就你们这几个还想见尹知府，直接见鬼去吧！”
说着，胖衙役便抬手要去擒梁屹言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