婼媱耸了耸肩膀，坦荡的说：“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心中的感觉向他坦白，若他心中有我，自是皆大欢喜。若他心中没我，我会努力的让他喜欢上我，如果我努力了，他仍旧不爱我，那么我就会默默离开。”
梁屹言看着身边的小姑娘，此刻她脸上露出的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神情，或许她真的很爱霍君城，或许他从一开始就输了。
梁屹言将酒递给婼媱，惨淡的笑：“祝你马到功成，若是成了，定要请我喝桃花醉。”
婼媱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你吉言，若真成了，别说桃花醉了，你就是要喝我的血我也愿意。对了，虽然你这人身上毛病一堆，粗鲁又野蛮，纨绔又自恋，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婼媱的赞美并没有让梁屹言有多高兴，他在心里暗叹，姑娘们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说“你是一个好人”，然后又在后头加上转折的一句“但我并不欢喜你”，
她们以为这样就能把给对方的伤害值降到最低，殊不知这样做无异于隔靴搔痒，并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像婼媱这样大脑神经比麻绳还粗的姑娘，大概根本没发现他对她的感情可不是朋友那么简单吧，否则也不会傻不愣登的对他诉说说她对另一个男子的爱恋。
两日后，婼媱被打扮成一个清秀小倌，跟着梁屹言和另外几个小倌一道乘马车到了离念城不远的一个小镇，然后从那小镇渡江到了霁月国境内。
秦弄月本想护送婼媱去霁月，奈何手头还有重案要办，实在若不开身。为了避人耳目，秦弄月并没有送婼媱出城，只捎人带话让她千万注意安全。
一路向南，还未到王城，婼媱便感受到了浓浓的南国气息。
霁月的建筑大多屋顶坡度陡峻，翼角高高翘起，内部装饰精致而富丽，雕刻彩绘数不胜数。
比起流离国的粗犷，这里的建筑显得秀丽灵巧很多。
婼媱身穿男装骑在马背上，还未过年，南国霁月枝头的嫩叶就已经钻出了头，这不由让她想起从前夫子教过的一首诗：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写出这首佳句的先人怕是也在这个时节来过江南，才会有此感触吧。
梁屹言打了个哈欠，“景色如此好，不如咱们比试一番如何？”
“比试什么？”婼媱问。
梁屹言呵呵的笑：“当然是比念诗啦，你先来。”
婼媱上学堂时就不怎么用心，别说现场作诗了，就连记得的古诗也没两首。
她努力思索了一会儿，吟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此物最相思，她在思念谁？霍君城吗？
梁屹言眼底的眸光暗了暗，面上却不动声色，装傻充愣：“啥红豆？我只知道红豆是用来煮粥和煲汤的。你喝过翡翠珍珠红豆沙没有？我们东平王府的厨子可会做这道甜汤了。若你有机会去，我让他亲自做给你喝。”
婼媱撇了撇嘴，此红豆乃相思也，他却偏偏要联想到什么甜汤上去。他这么粗鄙，以后当如何继任王位？真为东平子民的将来感到担忧。
梁屹言折下路边一条柳枝，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道：“你这首诗不好，忒不通俗易懂了。”
婼媱张了张嘴，这可是她七岁时夫子教的诗，哪里不通俗易懂了？
梁屹言继续说：“这首诗不但不通俗，而且没有意境，听我给你念一首。”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思索了一番之后，摆出一副大诗人的姿态，仰天吟道：“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
“等等！你方才说什么？处处蚊子咬？我怎么依稀记得是处处闻啼鸟呀？梁三，你这水平还当东平王府的小王爷呢，连三岁稚童都会念这首诗，你别让人笑掉大牙了。”
梁言挠挠头，嘴硬道：“我能不知道是处处闻啼鸟吗？我这不是看你不高兴，所以逗你开心嘛。你看，你笑得多好看。”
婼媱摇了摇头，没文化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文化还死鸭子嘴硬。
……
婼媱做梦也没有想过，今年竟然是和梁屹言一块守岁。
除夕夜，他们到了一座江南小镇，投宿在一间临河的农家客栈。
因正值年关，客栈里没什么客人，显得有些冷清。
掌柜的恰巧是北国流离人，娶了个南国媳妇儿，生了两个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傍晚时分，掌柜的正手把手教一双儿女包饺子。
“我们流离啊每年除夕都吃饺子。来，你们像爹这样，把面皮擀成一张薄饼，然后放上饺子馅，捏拢了。”
小姑娘举起自己包得歪七扭八的饺子问：“阿爹，是这样吗？”
“对对，就是这样，真聪明。”掌柜的笑着朝女儿竖起大拇指。
围着炉火，瞧着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婼媱突然想起往陈府过年时的景象。
每当除夕这天，她阿爹和几位哥哥都会放下手里的事务回到家中，擅长厨艺的二姨娘准备了满桌的饭菜，一家老老小小围桌而坐，一起吃团年饭。
四哥最爱讲各种城中时兴的笑话段子，直逗得长辈们前仰后合。
四姨娘来自西域，最是擅长胡琴和舞蹈，常常拉着婼媱一块跳舞给大家助兴。四姨娘跳得舞和中原的很不一样，这种舞步节奏很快，多用脖子、肩膀和手臂。
婼媱还记得她十二岁那年除夕，喝了些酒有些发晕，非要耍一套剑法给长辈们助兴。
谁知一剑横扫过去不小心劈碎了陈老爷心爱的琉璃花瓶，气得陈老爷脸都绿了，挽起袖子拿着藤条追着婼媱跑了大半个时辰，后来这场追逐战以婼媱爬上树去宣布告终。
陈夫人忍不住埋汰他们，说这哪里是一对父女，简直就和集市上耍猴的一般。
此话一出，陈老爷脸色一沉，姨娘们却都捂着嘴笑起来。
坐在树枝上的婼媱闻言也跟着龇牙咧嘴的笑，陈衍之直摇头，“母亲这是骂你是泼猴呢，你还笑得出来！”
“啊？阿娘你怎么可以这样！”
婼媱如梦初醒，屁股一个不稳当，从树上掉了下来，恰恰砸中了树下叉着腰喘粗气的陈老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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