婼媱心下一跳，慌忙移开视线不再看正目光灼灼看着她梁屹言。
乔蔚偷偷把一块凤梨酥塞进婼媱手里，小声道：“你且先吃这个垫一垫，待会儿宴会开始了就没得吃了。”
婼媱感激的看了乔蔚一眼，低着头把凤梨酥塞进了嘴里。
宫中的糕点精细又可口，可婼媱如今却有些食不知味，她总觉得有两道灼热的视线打在她的脸上。
待她再抬头朝大殿对面看去时，梁屹言正侧身和三公主说着话，并没有看向这边。
他的侧颜，煞是英俊。
这样谈笑风生的梁屹言对婼媱而言是陌生无比的，她突然很怀念，怀念那年除夕夜和她一块吃饺子、点炮仗、演皮影戏的梁三。
不多时，殿外传来一道高亢的声音：“陛下驾到。”
殿中众人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婼媱也从蒲垫上站起，和其他随侍的婢女一样，把身形悄悄隐没在黑暗之中。
只见圣上身穿一件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的玄色长袍从大殿正门款款而来，那龙袍后摆很长，逶迤在她的身后显得异常华贵。
随着她步伐的移动，袍角绣着的金色波涛也跟着上下摆动，衣袖随着她走路时带起的风而高高飘起。
圣上走到御座前坐下，微笑着看向众人。
虽然桐城大小茶楼里广为流传着那些靠谱或是不靠谱的皇家秘辛，但这却是婼媱此生第一次面圣。
虽然她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个传说中励精图治的女帝，却觉得这个受万民敬仰的女人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她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看了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前顶礼膜拜一番。
男子代表着太阳般的阳刚，女子则代表着月亮般娇柔，可是在圣上身上，却兼备着男子威霸四方的霸气和着女子温柔娴静的端庄。
她的美，是一种融合了日月星辰，模糊了性别，无关五官相貌，只与气度有关的美。
众人跪拜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上抬了抬手，对众人笑道：“大家平身吧，今夜乃团年宴，不必拘束，且都入座吧。”
“谢陛下。”
众人在自己的案几前坐下，一列宫女从殿外鱼贯而入，为他们摆好热酒。
婼媱上前为乔蔚满上一杯酒，然后又退到后面。
倒酒时，她忍不住再次抬头去看御座上的女帝，她说话时气息沉稳，铿锵有力，与平日见惯的娇媚女声相比，别有一番美感。
圣上对一旁的官员道：“开席吧。”
那声音高亢的官员点了点头，冲大殿内拖长了声音喊道：“开席。”
虽说是天家家宴，宴席上的菜品却是很有讲究的。
冷菜最先上桌，然后再上头菜，头菜是乔蔚最喜欢的鱼翅和海参，一看便知烹饪时很下功夫，色香味俱全。
随后是热炒，荤素间隔上桌，清口、鲜嫩菜肴先上，而肥厚、汁浓、味重的菜肴则后上。
然后，陆续上了几道大菜，最后是甜汤和可口的甜点。
婼媱看着那些美味佳肴流水似的被端上来，又流水似的被端下去，终于明白为何乔蔚方才要给自己一块糕点垫肚子了。
因为看得见却吃不着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御座上，圣上举杯对众人道：“寡人已经有很多年没同你们一道吃饭了，今年咱们家举家团聚一堂，不如大家一齐举杯吧。”
“是。”
众人皆举起杯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乔蔚还是孩子，不得饮酒，悄悄把酒倒入了案几边的一个小坛子里。
婼媱舔了舔嘴唇，如斯好酒，倒了多可惜，给她尝尝该有多好。
就在这时，婼媱不经意的一抬头又对上了梁屹言那双写满玩味的眼睛，看到婼媱舔唇的动作，梁屹言不由弯了弯唇角。
婼媱一惊，连忙退到帘幔背后。
殊不知，她这么做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三公主高举酒杯站起来，“母皇，儿臣敬您一杯，愿来年我国风调雨顺，百畜兴旺。愿您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好！母皇也愿你再立新功。”
长公主闻言笑起来，“三公主的功绩万民和陛下都看在眼里，三公主可谓流离第一良将也。”
她回头望向正往自己嘴里塞食物的乔蔚，对圣上道：“今日见到乔蔚这小丫头臣姐大为感慨，这孩子的眉眼和神态真是像足了大公主。我瞧着这孩子也是个温顺有礼的，实在很不错。”
从前大公主还在世时，长公主便明里暗里帮衬着大公主，她想拥立大公主为帝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如今在宴席上说三公主是良将，又表扬乔蔚，这不是更是在暗示圣上应该立乔蔚为储君吗？
三公主抬眸看向满身贵气，笑得无懈可击的长公主，唇角带了一抹不加掩饰的讽刺。
刘丹枫拉了拉长公主的袖子，“母亲，您尝尝这个，味道很是鲜美。”
长公主看了这清秀郎君一眼，“你不用堵我嘴，陛下知道，我这人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心里不藏事。陛下说过，她最喜欢我的坦诚。”
三公主未再多言，敲了敲桌子，随侍的宫女给她斟满一杯酒，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圣上点了点头道：“皇姐说的极是。说起来乔蔚入宫也有两个月了吧。乔蔚，你近来学问学的如何啊？和大家说说近来你都在学什么。”
乔蔚小声叫了句“糟糕”，直起身子小心翼翼的答道：“回皇祖母，孙女近来在学老子的《道德经》。”
圣上哦了一声，又问：“你在《道德经》里可学到了什么道理？”
乔蔚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裳下摆，不敢答话。
圣上的语气放柔了些，“无碍，你尽管说便是。”
此刻，整个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乔蔚身上，她手指瑟瑟发抖起来，支吾了半晌才说：“孙女……孙女目前……目前还学无所成，不能领会其中……其中道理。”
三公主嗤笑一声，哼道：“学无所成？你的意思是谢夫子授课不用心，还是你的天姿愚钝无法领会其中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