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蔚给二公主行礼的时候，二公主只是淡淡瞥了眼站在乔蔚身后的婼媱就移开了视线，不知她是没认出婼媱还是已经忘记了这个人。
乔蔚拉着婼媱的手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朝三公主的位子努了努嘴说：“那是我三姨母的座位，每次这种宴会她都来的最晚，好像显得比谁高贵些一般。不过她可不敢比皇祖母晚来。”
婼媱想起那日在藏书阁旁的湖边和三公主的一面之缘，不由浑身打了个哆嗦，她身上的戾气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在战场上一个人一个人杀出来的。
婼媱轻声问：“你怕不怕三公主？”
乔蔚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在婼媱耳边道：“我怕她做什么？她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人人都怕她，我却不怕。偷偷告诉你，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她，上回她让你送来的玫瑰凝脂露被我给扔了，她送的东西我不稀罕，怕她下毒害我。”
婼媱盯着乔蔚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这小姑娘不过才七八岁，竟然就已经深谙这前朝后宫里复杂的争斗之道了。
或许，她的早熟与她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吧。
乔蔚还准备说什么，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携着一位清秀公子走了进来。
乔蔚站起来，朝那妇人行了一礼。奶声奶气的说：“姨婆万福。”
原来她就是当今陛下的姐姐，一直无所出，过继了皇子当儿子的长公主。
婼媱小心翼翼的看向她，她脱下大氅交给下人，和蔼温柔的伸手摸了摸乔蔚的头。
“乔蔚都长得这么大了，上回见你时你才这么点高，怎的才两三年的功夫就这么高了。你长得可真是俊俏，这眉眼，这脸形，像足了你那命苦早逝的母亲……”
说着，长公主竟然动情的掩面伤心的哭了起来。
乔蔚也跟着抹起眼泪。
一旁的皇子刘丹枫上前扶住长公主的肩膀，“母亲，您别哭了，该勾起乔蔚的伤心事了。”
长公主擦了擦眼泪，点头道：“也是，今天是除夕，咱们不提这些扰人心绪的事情。”
乔蔚和长公主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分别落座。
婼媱数了数大殿里摆放的桌几，忍不住问乔蔚：“怎么多了一个桌子？还有谁要来吗？”
乔蔚往婼媱所说的方向看去，原来在她们正对面，三公主的桌子旁，还摆着一张案几。
“那是东平王的位子，他一个月前来了帝都，皇祖母便邀他过完年再回东平封地去。”
东平王？
也就是说梁屹言今晚也要来？
不晓得他今晚是会戴上那张丑陋的人皮面具还是以真面目见人。
婼媱握住左手的右手渐渐收紧，万一梁屹言认出她，她该怎么办？
说曹操曹操到，殿外有人喧道：“东平王到。”
婼媱心里咯噔一响，慌忙隐在帘幔背后，悄悄抬起头向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玄衣男子从殿外款款而来，他脚下步伐稳健，每一步都是绝代的风华。
他容颜如玉，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充满了多情的桃花眼，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无法自拔。
他鼻子高而挺直，嘴角轻勾起一抹浅笑，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意味。走进大殿时，他下巴微微抬起，一双桃花眼里有星河的璀璨。
那一瞬，婼媱看着他不由有些呆了。
这一面，比当初他摘下人皮面具的那一刻更加让人震惊。
或许是他骨子里的那股子高贵气质，或许是他身上锦衣华服的衬托，竟然让人觉得，他就是话本子里走出来的翩翩佳公子。
梁屹言走过来时，婼媱恰恰看见他玄色的外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窄腰系有玉带，手持一把象牙的折扇，显得风流雅致无双。
不曾想，这个人和那个在大山里把“奶奶的熊”这样粗鄙词语挂在嘴边上的猎户竟然是同一个人。
梁屹言这人，太会演戏。
“东平王。”
长公主见梁屹言来了，主动迎上去。
梁屹言微垂着眸子，朝她揖了一下。
“长公主，数年不见，近来可好？”
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我新培育出了一种六色牡丹，花开两季，此次特带来了帝都，待你回东平时赠些花种你。”
梁屹言淡淡一笑，“东平地处偏僻，只怕终不出六色牡丹。”
说着，他转头看向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瞧着自己的乔蔚，朝她招了招手。
“乔蔚，过来。”
乔蔚站起身，红着脸屁颠屁颠跑过去，一把抱住梁屹言的腰肢。
“言叔叔，你瘦了，乔蔚好想你呀。”
等等！
言叔叔？
婼媱咬牙切齿，为何乔蔚叫她“婼媱姐姐”，却叫梁屹言“言叔叔”？
也就是说她还得喊梁屹言一声叔叔？
不带这样占便宜的。
不过，此时的婼媱没心思多想这些冗杂的辈分问题，她垂着头，下巴几乎碰到胸口。
梁屹言往她这边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然后转开了视线，继续和长公主以及乔蔚寒暄起来。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三公主终于姗姗来迟。
她依旧是一身戎装，仿佛刚打完一场仗似的，头发男儿郎似的高高竖起，不施粉黛，未戴珠钗，一双清冷的眸子望向大殿内的众人。
“三妹。”
二公主滑着轮椅主动过来打招呼。
可三公主只是看了二公主一眼，轻哼了一声便转身落了座不再搭理她。
二公主有些尴尬的坐在轮椅上，手指握着轮椅的把手，颤颤发抖。
她的随侍的婢女不是桂枝，而是另外一个脸生的婢女。这婢女也是个不懂事的，主子不吩咐，竟然也不把二公主推回去，就这样傻愣愣的坐在大殿的中央。
婼媱在乔蔚耳边说了些什么，乔蔚会意，笑着高声招呼二公主：“二姨母，您过来尝尝我这个蜜饯，味道很是不错。”
“哦，好。”
二公主示意婢女推动轮椅来到乔蔚桌前，这才化解了尴尬。
婼媱将装有蜜饯的盘子递给二公主，她让婢女接过去，万分感激的冲婼媱笑了笑。
婼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微眯着眸子瞧向这边的梁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