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弄月习惯性的扶了扶身后的血饮刀,骑上骏马,快马加鞭的朝皇宫方向飞驰而去。
她知道,青檀招供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真正的幕后黑手耳朵里,那个人以为青檀供出了自己,一定会想方设法杀掉已经知道真相的秦弄月。
她从刑部大牢到皇宫紫宸殿的这一路上,“那个人”一定会按耐不住选择动手,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秦弄月见到了圣上,说出了实情,他可能就要暴露了。
这无疑是一个险招,可时至今日,秦弄月不得不拿自己的生命开一次玩笑,兵行险招,试图出奇制胜。
刑部大牢距离皇宫还有一段路程,清晨的帝都十分安静,偶尔有挑着担子的商贩从城外进来,蛇形在宽阔笔直的大道上。
秦弄月骑在马背上,随时注意着四周气流细微的变化。突然,一团黑影从街边的二楼纵身跃下,挡住了她的去路。
该来的终于来了。
秦弄月嘴角倨傲的勾了勾,拔刀出鞘,飞身下马,一刀朝那人的头砍了过去。
手起刀落,鲜血溅了秦弄月满脸。
黑衣人的头颅被砍下来,咕噜噜滚了老远。
秦弄月在心中嗤笑,就这么个下三滥,也想挡她的路吗?
她正要翻身上马,眼睛瞟到那个人的面容时,不由一怔。
她大惊失色,血泊之中的那张脸,竟然是他日思夜想的相公陈家老二陈谦之。
“相公……”
秦弄月方寸大乱,扔了手里的刀,跑到那颗被砍下来的头颅旁边,颤着手想要摸一摸那张夜夜出现在她梦里的脸。
她杀了他。
就在刚才,她以为他是“那个人”派来的,所以一刀砍死了他。
她怎么可以杀掉自己所盼,所想,所念,所恋的丈夫呢?
“谦之……”
她喊他的名字,像从前那样。
她语调里满是哀伤和痛苦,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不,不对。
一年以前,她赶往桐城,和婼媱一道亲手将陈谦之下葬,那日白帆高挂,哀乐漫天,她哭到几乎晕厥,那样的场景她一辈子忘不掉。
此时此刻,她的相公陈谦之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躺在地上的人绝不是陈谦之。
飞鸢能作假,为什么陈谦之不行?
秦弄月迅速从忧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她伸手在那颗头的发际线处一摸,然后一把扯掉了那人脸上薄如蝉翼的面皮。
人皮面具下头是一张陌生男子的脸,虽然一早预知了结局,但秦弄月撕掉面具的那一刻,依然有一种美梦被打碎的失落感。
她来不及感怀,因为已经有无数个黑衣人从房梁上飞身而下,将她团团围了起来。
果然,刚才那个乔装成陈谦之的杀手不过是个诱饵罢了,他的出现就是为了让秦弄月分心乱神。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
秦弄月从地上站起来,捡起地上的血饮刀,凝眉扫过这些不速之客。
一,二,三……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
一共四十个人。
她秦弄月以一敌十或许还能冲出重围,可四十个,她实在是没什么把握。
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奋力一搏。
“啊!”
秦弄月大叫着举刀向黑衣人砍去,血饮刀在她手中翻舞着,招式凌厉,这是她近二十年来勤学苦练的结果。
可渐渐的,她有些力不从心了。
她提刀的手,为什么会觉得有千金之重,根本抬不起来?
秦弄月撸起袖子一看,自己的手从指尖延伸至手腕处竟然全部变成了青紫色,看上去像被人打了一般,十分可怖。
糟了,她这是中毒了。
秦弄月瞄了眼地上的人头,心中大为后悔。
一定是刚刚那张人皮面具上有毒,原来他们用陈谦之的脸不仅仅是想让她分心而已。
秦弄月艰难的想提起刀,可刀没提起来,手臂上就被人划了一刀。
顿时,鲜血如注。
她伸手压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抬脚踢开一个黑衣人,不料腹背受敌,身后的黑衣人又给了她一刀。
这一刀,直从肩膀处延伸到后腰上。
秦弄月只觉得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她以刀尖支在地上,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看来,这一局,她赌输了。
就在这时,身后涌进一列身着布衣的高大男人。
秦弄月心想自己也太倒霉了些,中了毒被四十个人围攻不说,这些人还他奶奶的叫来了援兵。
不要脸!
委实太不要脸了。
但很快,秦弄月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这些布衣男人个顶个是高手,而且迅速和黑衣人打作了一团。
秦弄月两眼发花,她叹了口气,看来这些人的确是援兵,不过是她秦弄月的援兵。
一个身量高大的方脸男人过来扶住秦弄月的身子,一边把她往马上那边带一边自我介绍:“小的乃东平王府侍卫总管方震,救驾来迟,还请秦大人恕罪。”
东平王府……
原来是梁屹言派人来救她了。
秦弄月欣喜若狂,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
“屹言表哥现下人在何处?是否也来了帝都?”
方震道:“小王爷还在路上,恐怕大人有难,特命小人先带一队人马过来。”
终于有人来帮她了,终于不是她和婼媱二人孤军奋战了。秦弄月觉得自己像在大海中苦苦飞行了三天三夜的鸟儿终于看见了一块小小的礁石,无比的安心,无比的舒坦,
“好……他来了便好。”
秦弄月展颜一笑,晕倒在了方震怀里。
……
秦弄月清晨在大街上遇刺一事很快在整个帝都中疯传开去,自然而然也传入了圣上的耳朵里。
秦弄月是圣上看着长大的,她老人家很是疼爱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女将,在得知她身负重伤后亲自前往将军府探病,并且御赐了大量珍惜药材以示关怀。
所有人都知道圣上去将军府见过了秦弄月,青檀背后的“那个人”自然也是知晓了。想必,他有一阵子得坐立难安了。
婼媱洗脱了罪名,被送回毓灵斋休养。
这地方曾经热闹非凡,事到如今也只冷冷清清的剩下了她一个。
那些如花似的少女死的死,走的走,稍好些的正在这个皇宫的各个角落里当值,不知命运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