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一个连环套，一环套一环，只为引婼媱上钩，而后置他于死地她。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那只御赐的镯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被人偷走过，而是青檀演出的一场好戏？
婼媱想起她和袁紫萧在院子里吃西瓜的那天夜里，青檀来找婼媱说话，临了时，青檀特地摸了摸婼媱的袖子，还说了什么以后若能留在尚宫局，衣裳的料子一定会比她身上这件好得多这种话。
会不会青檀就是那个时候趁婼媱不备悄悄把从自己手上褪下来的镯子悄悄放进了婼媱的外衫口袋里？
所以，镯子从头到尾都没有遗失过，而是青檀故意嫁祸给婼媱。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
这么做只是为了把婼媱和一众宫女隔离开去，让她在喜鹊死的时候没有不在场的证据，同时也便于自己迷晕她，在她指甲缝里留下毒药。
喜鹊之所以被选为死掉的那个人，不过是因为众所周知婼媱与她素来不和罢了。这样，大家也更容易相信她是被婼媱杀死的。
不得不承认，青檀是一个聪明而精于算计之人。青檀通过镯子一事不仅将婼媱和喜鹊的矛盾加深，还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那就是成功离间了婼媱和袁紫萧。
那晚，青檀知道袁紫萧没有走远，故意告诉婼媱她被留在尚宫局的消息，那些话就是说给袁紫萧听，引起她的嫉妒的。
人都是自私的，饶是袁紫萧对婼媱再怎么感恩，在利益面前，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青檀完美的利用了这个人性的弱点，顺利分裂了婼媱和袁紫萧。
如果不是袁紫萧的火上浇油，婼媱或许不会那么轻易的被玲珑定罪，就算被关起来了，袁紫萧或许也会想方设法的去救她。这样一来，青檀就不好下手了。
这一步棋，青檀算的简直太精准了。但百密总有一疏，她还是不慎落入了秦弄月的圈套。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张头儿拿着青檀画押的供词兴奋的跑上了石阶，满面春风的对迎风而立的秦弄月说：“秦大人，招了！青檀全都招了！如您所料，那个叫喜鹊的宫女的确是她杀掉的。”
秦弄月黑色的斗篷上沾了些湿冷的露水，远方的皇城一半隐没在黑潮之中，但很快，金色的屋顶就会被新生的朝阳照亮。
秦弄月闻言回过头，脸上没有任何喜色。
她沉着嗓子问：“可供出了是谁指使的？”
张头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的还在继续盘问中，不过……这娘们儿嘴巴实在紧得很，可能还需要些功夫。”
秦弄月点了点头，青檀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她背后的势力才是真正让人觉得可怕的，也是她最想挖出来的。
两人重新走下石阶来到刑部大牢的刑房，秦弄月强忍住想要干呕的欲望，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
这里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臭味道，这座地下之牢是极阴之地，终年不见阳光，距离死亡不过一线之隔。
每天都有囚犯因为病痛或是重伤死亡，他们被抬出去，随意的扔在乱葬岗，尸体被野狗分食，最后尸骨不全，支离破碎。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狱卒还是继续折磨青檀，不过这次不是用的拶乳，而是用一根极细的针从青檀的头顶刺进去。
张头儿解释道：“他刺的那个穴位叫头维穴，是足阳明胃经在头角部的腧穴，也就是足阳明胃经与足少阳胆经、阳维脉之交会穴。针刺此血能够治疗寒热头痛，目痛多泪，喘逆烦满，呕吐流汗，用针刺头维穴能使昏睡之人清醒过来。”
刑部大牢的严刑逼供方法秦弄月是有所耳闻的，可当她亲眼所见才知道，原来真的这么残忍。
酷刑之下难免会有冤假错案，可对付青檀这样最硬的，似乎没有比严刑拷打更好的办法了。
秦弄月负手走到奄奄一息的青檀跟前，俯视着她那张清秀的脸。
“青檀，你为了你背后的势力受这么多苦值得吗？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总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我们有的是时间，你早说晚说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必自讨苦吃？”
青檀眼睛几乎快睁不开，她轻轻扫了秦弄月一眼，嘴唇蠕动着，似乎要说什么。
秦弄月忙附耳去听，却只听见了青檀微弱的呼吸声。
等了一会儿，青檀还是什么都没说。
秦弄月侧头一看，青檀已经闭上了双眼。
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原来已经咽了气。
死了，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秦弄月紧握双拳，心中万分不甘心。
张头儿凑过来，看向头如同一枝枯萎的花朵一般垂在一旁的青檀，惊讶的问：“这……她死了？”
秦弄月伸手在青檀颈动脉处探了探，点头道：“死了。”
“她……她临死前和您说了什么，可说出是受谁指使的吗？”
秦弄月拿起案几上的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说了。不过兹事重大，本官现下不方便透露给你。”
张头儿是个人精，他点头应道：“小的明白，知道的越少也就越安全，秦大人您这是为小的着想。”
秦弄月点了点头，故作高深的说：“虽然知道了她背后的主使是谁，可此人位高权重，想要扳倒他也是难事。你把供词给本官，本官这就入宫面圣禀明此事。至于你，替本官把她的尸首处理了吧。”
张头儿点头应道：“是，小的一定办好差事。不过……”
他瞄了眼幽深走廊尽头的牢房，问：“那个叫婼媱的宫女怎么处置？”
秦弄月抬脚往刑房外走去，不甚在意的说：“既然她已洗脱嫌疑，那就扔回毓灵斋去吧，半死不活的样子看着怪晦气的。”
“是。”
张头儿朝秦弄月作了一揖，目送她款步走上了石阶。
天亮了，可青檀却再也看不见了。
这世界上黑白的界限其实很模糊，就像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天边是模糊的铅灰色，迷茫一片，辨不出黑夜和白昼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