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雪初晴。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一泻而下,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婼媱边洗衣裳边问一旁的阿红:“怎的今日宫中锣鼓喧天的如此热闹?”
一旁的胎记嫂子说:“婼媱你的消息也忒不灵通了些,今日小郡主回宫,这些锣鼓都是为她准备的。”
小郡主?
婼媱还没想出这小郡主是何许人也,又听胎记嫂子说:“小郡主自打大公主死后就一直同他父亲一道呆在锦城,结果上个月,他父亲突发疾病去了,整个大公主府只留下她这么一个独苗苗。陛下看她小姑娘家家的挺可怜,于是把她带入宫中亲自抚养。”
胎记嫂子把头凑过来,故作神秘的小声道:“我听紫宸殿那边的人说,小郡主很有可能是未来的皇位接班人,陛下预备请品格高尚学识渊博的大学士教她帝王之术。”
婼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小郡主是已故大公主的嫡女,如今不过和小莲一般大小。
莲嫂子满脸幸灾乐祸的笑道:“如此一来,三公主这一次的如意算盘可真是白打,立下再多战功又有何用,还不如一个奶娃娃。”
胎记嫂子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为了让小郡主好生学习,陛下还下令为她找一位伴读,说是要在王孙公侯里面选一个拔尖的。”
莲嫂子指了指自家闺女,“我家小莲与小郡主年纪相仿,若能做她的伴读,也不用一辈子呆在这掖庭之中了。到时候她入朝做了官,也好把我这个做娘的接出去过几年安逸生活。”
“你倒是想得美!你家小莲大字都不识一个,怎么肯能当郡主伴读?”
莲嫂子嗤道:“不会写字咋了,我家小莲聪明呀。来,小莲,给她们背个三字经。”
小莲也不扭捏,站起身说背诵就背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苟不教……”
小莲挠了挠头,一脸为难,婼媱看莲嫂子已经要卷起袖子准备打她了,忙接着背:“狗不叫,猫不跳,猪不闹,嗷嗷嗷!”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起来。
莲嫂子也被逗笑了,捂着肚子,根本没了打孩子的心思。
众人正笑闹着,汪掌事走了过来。
她一步步挪动着肥胖的身子,轻蔑的看向众人。
“就你们这些人,还想给郡主当陪读?呸!提鞋都不配!你们就只能待在这里一辈子,就算死了,你们的尸骨也会在这里腐烂。生生世世,你们都别想飞上枝头!”
婼媱低着头不说话,心思却已经飞得老远。
如果她能够成为小郡主的伴读,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而且跟着这位郡主,她也能见识到更多权贵,或许对查案有帮助也不一定。
只是……她一个宫女,而且是身处掖庭的宫女,要怎么做才能成为伴读呢?
汪掌事走到婼媱身边,低头道:“昭阳殿的鸳鸯姑姑有事唤你,快去吧。”
鸳鸯找她?
婼媱心中警铃大作,一万个不想去。可鸳鸯是姑姑,她不过是个最末等的宫女,她不得不去。
出了掖庭,婼媱搓着冻僵的手往昭阳殿的方向走,脚底跟灌了铅似的,行动困难。
“喂!前面那个,你过来。”
“我说你呢,站住!”
婼媱用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原来身后那个漂亮的小宫女是在叫自己。
她走过去,朝那宫女福了福身。
那宫女上下打量了婼媱一番,问:“你叫什么?”
“婼媱。”
宫女点了点头,把手里一个小瓶子递到婼媱手里,“我突然肚子痛想要出恭,你帮我把这个送到流云殿去,就说是三公主送的。知道了吗?”
婼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那小宫女已经一溜烟的跑远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自己的活儿不干,在路上随便抓个人帮你干。
不过她方才说这东西是三公主送的?也就是说那宫女是三公主的人,如果能借此机会和三公主的人搭上线,或许是一条出路。
流云殿……
婼媱成日被关在掖庭之中,完全不晓得流云殿在哪个方位。
她看四下无人,只能沿着路往前走,然后莫名其妙的转进了个怪石嶙峋的假山园景之中。
转过假山是一片花园,花园里红梅开得正艳,在花香的指引下,婼媱就此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对,不归路。
梅花香自苦寒来,婼媱就在这苦寒的岁月里,在迷宫似的花园里转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然后毫无悬念的迷路了。
偏偏今天也是怪,偌大的一个园子,竟然连一个能问路的活物都没有。
婼媱仰头长叹,去昭阳殿去晚了,还不晓得鸳鸯那虎姑婆要怎么折磨她呢!
终于,婼媱在绝望的苦海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虽然这根稻草很有可能接近腐烂的边缘,小圆门那边隐隐约约传来模糊不清的人声。
婼媱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冲了过去,躲在石门边向里观望。
“你们都别跟着我!”
一个一身素衣的半大孩子挥开了身后一群跟着她的婢女。
“奴婢该死!”众婢女齐声道。
“你们不该死!该死的人是我!”小姑娘有些激动,小小年纪就这样想不开,实在是罪过。
“奴婢该死!”
小姑娘脸都气绿了,跺着脚大叫道:“哼,奴婢该死、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你们成日就只会说这几句话,你们是人,不是学舌的鹦鹉!”
这一回,婢女们不敢吱声了,全都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起来。
突然,那小姑娘回过头朝石门这边瞥了一眼,婼媱吓得连忙后退,后脚跟却不慎踩到了一个花盆,发出嘎吱的声响。
“谁在那里?”
糟糕!被发现了。
婼媱转身想跑,左脚却不合时宜的被右脚绊了一下,让她狼狈的摔了个大马趴。
“你鬼鬼祟祟躲在那边作甚?”
小丫头已经气势汹汹的走到了石门边,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朝婼媱一瞪,那模样甚是可爱。
婼媱耸耸肩,“我觉着自己挺光明正大的啊,你瞧,前面连个遮挡物都没有,鬼鬼祟祟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实在不合适。”
跟在小丫头身后的众婢女跟商量好了似的,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用一种又是钦佩又是同情的眼神看向婼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