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屹言继续道：“若是今日我们妇人之仁饶恕了他们，放他们走后，他们必然心中不忿，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的告知长公主，挑起长公主的熊熊怒火。到时候，我们东平王府只怕和长公主府就真的水火不容了。我虽是不怕长公主，但有些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陛下也会为难。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能为陛下分忧也就罢了，最好是少为陛下添堵，你说是不是？”
婼媱听了梁屹言一席话，这才终于弄明白了里头的利害关系。
原来做人真的不能逞一时的妇人之仁。
她点头道：“你说的对，一时的慈悲也许会害了自己，做事一定要顾全大局。”
梁屹言笑着在婼媱额头上弹了一下，摇头晃脑道：“孺子可教也，我家倔牛还不算太笨。”
婼媱气得牙痒痒，怒目而视道：“谁是你家倔牛了？你家牛棚养得出我这样大方得体惊鸿绝艳秀外慧中楚楚动人的大美人吗？”
“大方得体，惊鸿绝艳，秀外慧中，楚楚动人，这四个词，你占了哪一个？”梁屹言细细品味了一番之后大胆提问。
婼媱厚着脸皮答道：“孤陋寡闻学识浅薄的梁公子，这四个词都说的都是不才在下本姑娘我，总结起来我就是……完美！”
“哦！”
梁屹言拖长了语调故作恍然大悟状，转身问努力憋笑憋出内伤的小北：“牛皮很厚吗？尤其是牛脸的部分，是不是厚的连锥子都戳不穿？”
小北尴尬的看了眼气得脸色发白的婼媱，挠了挠头说：“那个……主上，属下出去看看雨停了没有。”
……
回到山下和陈衍之、苏祁会合，梁屹言把婼媱拉到一旁说：“桐城如今是回不去了，我先派人把你四哥和苏祁二人送回东平疗养，你是想跟我去东平看看我家牛棚还是到帝都去？若你要去帝都，我就先送你回去。”
婼媱想了想说：“不晓得银殿殿下现在回宫没有？”
梁屹言道：“据我所知，他老人家已有数年不在帝都了，有人说他去了东海外的仙山，具体的我也不知。怎么，你要寻他？”
婼媱不置可否，过了半晌才说：“既然他老人家还未回宫，我想去一趟霁月王城。”
去霁月王城么？梁屹言的眼睛微微一眯，却是什么都没有多说。
他自然晓得婼媱去王城是做什么的，可他不能阻止，也没有立场阻止。
沁凉的微风将婼媱的额发吹得有些乱，他好想伸手替她抚平，可最终并没有这么做。
梁屹言抿了抿唇道：“那我派两个人护送你去。”
婼媱摇头拒绝，笑得云淡风轻，“不必了，有些路总要我自己走的。从前在桐城是阿爹阿娘保护我，离家出走后是四哥飞鸢保护我，后来又是你和弄月保护我，我想，我应该要长大了，我不想再做你们的累赘了。”
看着婼媱的背影消失在暮色当中，梁屹言深深叹了口气，一回身却见阿花正满脸高深莫测的看着他。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去照顾你阿哥吗？”
阿花洒脱的耸了耸肩，“我家阿哥在照顾那个半死不活的俊秀公子，没甚闲工夫理我。”
梁屹言正要翻身上马，却听阿花道：“我看的出来，你欢喜婼媱姐姐。”
这是一个陈述句，梁屹言并没有否认。
阿花又说：“你刚才为什么不让婼媱姐姐留下来？我听说女子最是温柔如水也最是心软，只要男子从后头一把抱住心仪的女子，说两句软绵绵的情话，立两个让女子满意的誓言，那女子便舍不得走了。”
梁玉言桀骜一笑：“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强求也没有用。还有，你方才说的那种情况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那个男子和那个女子得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是什么意思？”阿花歪着头问。
梁屹言笑道：“你长大了自然就懂了，快些回马车上去吧，我们也要出发回东平了。”
陈衍之撩开马车车帘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不由眉头深锁起来。
从前霍君城对婼媱生了些别样的感情他都没有很在意，甚至还三番五次试探霍君城的真心。
毕竟，他那时候以为霍君城不过出身普通商贾之家，或许财力稍弱也没关系，反正他们陈家有钱的很，生意上还能帮衬着霍君城，这样婼媱将来嫁过去也不吃亏，他们两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可是梁屹言却不一样，他是东平小王爷，身份高贵，断然是不会迎娶婼媱这样的商家女做王妃的。
更何况陈家如今算是彻底的败了，还面临着仇敌的追杀和迫害。
要婼媱为妾室甚至外室，陈衍之又舍不得妹妹受委屈。
不过幸好婼媱看上去对梁屹言也没有什么让人担忧的多余感情，否则她方才离开时也不会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夕阳将半边天色染红，榕树下，狭窄的小道边，梁屹言负手看着婼媱的背影化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他终是不放心，招来小北道：“派两个暗卫远远地跟着，不许暴露身份也不许打扰她。”
有些人有些事，得知我幸，失之我命，强求不得。
可他还没真正的求过，又怎么舍得就此放弃呢？
往后山水漫长，他们还会有机会再见面，故事不会就这样完结，他梁屹言也不会允许就这样完结。
……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北国春色正浓，婼媱却没多少心思欣赏这浓浓春景。
她骑着白马一路向南，只盼能早日到达霁月王城。
等她见到霍君城之后要问什么，怎么问，如果得到的答案正如她所担心的该怎么办？
这些问题她一个都不想思考也没力气思考，只想快些见到他。
五月槐花飘香，一簇一簇在枝头垂下，恣意的展萼吐蕊，有的将开未开，如不解风情放心犹抱的少女。
婼媱一骑绝尘，行至一个叫青云镇的地方歇脚，一连找了好几家客栈都被告知客满。
“姑娘有所不知，咱们青云镇外的青云山上有个青云观，这道观本也没什么香火，可偏偏不知结了什么善缘，竟然请来了银殿殿下他老人家来此讲道解惑。所以从这个月开始，方圆百里内但凡有对道法有些兴趣的人全蜂拥而至。您一时半会怕是找不到地方落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