婼媱迷迷蒙蒙的从睡梦中醒来，刚睁开眼就对上了锦夜满头瀑布般的银发。
她犹记得，锦夜从前满头黑发，为何现在变成了银发？
他不是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到这里呢？
是了，锦夜在她一生下来就施了咒，只要她一有生命危险，锦夜的左手尾指就会有感应。
锦夜是她的守护神，从小到大，从未变过。
“锦夜……”
婼媱轻声唤他的名字，如同儿时一般没大没小。
她声音软软糯糯，带了几分稚气，不由让锦夜回想起她八岁以前的模样。
那时候婼媱还有些胖嘟嘟的，成天跟在他屁股后头，用那把软糯的嗓子喊他的名字。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怀念。
“陛下，你被人刺杀，差一点就命丧黄泉了。”
婼媱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努力回想晕倒前的一切。
那时她晕晕沉沉的醒来，曾是掖庭女工的小莲突然就拿着一把尖利的匕首朝她刺了过来。
整个过程很快，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后来不知怎的，头就撞到了桌子脚，然后意料之外的想起了很多从前已经忘记的前尘往事。
锦夜伸手给婼媱把了把脉，不咸不淡的说：“幸而东平王及时赶到救了你，否则我又要当一回护陵人送你去皇陵安葬了。”
婼媱吐了吐舌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寝殿，不由问道：“梁三人在哪里？”
“大概在刑部大牢里夜审嫌犯吧，宫中有刺客可不是一件小事。”
婼媱抿了抿唇说：“八岁那年，我同刘丹枫、二姐、三姐等人去雨湖边游玩，是二姐……把我推进了湖里。是她想谋杀我，她一早就想杀我了。”
锦夜的手一抖，看向婼媱的眼睛里满是探寻。
“你都想起来了？什么时候记起来的？是全部都记起来了，还是只记得某一部分？”
“我记得你这人酒量奇差，一杯即倒。也记得有个叫媚儿的姑娘很是倾慕你，甚至有次脱光了衣裳赤身躺在你的床上等你，结果被我这个借宿的不速之客碰了个正着……”
“行了，行了……”
锦夜一把捂住婼媱的嘴巴，深怕从她嘴里蹦出什么可怕的过往来。
“看来你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婼媱指了指自己脑袋上凸起的大包，“大概就是撞了那么一下的时候。我想去皇陵看看我的母皇和父君，还想再去看看你的那片紫竹林。”
锦夜说：“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东平王不会同意你出宫。”
婼媱用手支着身子坐起来，狡黠的笑：“他现在不是不在吗？我相信你有办法带着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宫去。”
锦夜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我是修仙人，又不是飞檐走壁的小毛贼。”
婼媱拉住锦夜的袖子摇了摇，“锦夜……师父……你就行行好吧。”
锦夜觉得，婼媱这小姑娘大概就是他的劫数了。
这辈子，他注定在劫难逃。
锦夜带着婼媱躲开侍卫的岗哨飞檐走壁逃出皇宫时，梁屹言正在刑部大牢里喝茶。
张头儿端着一个托盘来到梁屹言跟前。
“殿下，小莲招了。”
“哦？”梁屹言抬了抬眉，等待下文。
“小莲说，指使她的人是……是凌煜君。”
“凌煜君？”梁屹言坐直了身子，脸上满是讥诮。
一旁的小北道：“绝不可能是凌煜君，他现在已经被幽静于宫中北苑，怎么可能与外界有往来？再说了，陛下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杀陛下？”
张头儿看了眼眉头微皱的梁屹言，小心翼翼的答道：“北苑冷宫有条水沟通向外头，小莲说凌煜君把要说的话写在落叶上，顺着水沟漂出来，从而和小莲传递消息。”
他从托盘上拿起一只玉扳指，“这是凌煜君给小莲的定金，还说事成之后，封她做大官。”
小北拿起玉扳指看了看，这东西从前的确在凌煜君手上见过。
张头儿说：“还有行刺的匕首，经由尚宫大人确认，这匕首的确是先皇赏赐给凌煜君的。”
难道真是凌煜君买凶杀人？
“真不是东西，陛下对他已经够宽厚仁慈了，他还想如何？”小北将玉扳指扔回托盘里，转身去看梁屹言。
“主上，此事要禀明陛下吗？还是让下属带人直接把凌煜君给杀了泄愤？”
梁屹言勾了勾唇角，“收买小莲的人不是凌煜君，而是另有其人。”
“什么？”张头儿满脸不可置信。
梁屹言站起身，“玉扳指和匕首虽然是凌煜君的，可他未必都带去了北苑。有一种东西，凌煜君不可能有。那就是让陛下连夜做噩梦，醒来后浑身无力的迷魂香。你不妨去问问小莲，这种雪国秘制奇香是怎么得来的。”
雪国秘制奇香？
联系到不久之前搜集到的关于二公主在凤鸣阁约见雪国大司马的事情，小北立刻明白了梁屹言所说的另有其人指的是谁了。
白天婼媱才刚在赏菊宴上试探了二公主，夜里她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派人来杀人灭口了。
看来，她真的是急了。
二公主这一招看似唐突，实际上却是做了两手准备。
若小莲刺杀成功，二公主只用搞定还是个孩子的乔蔚，那么她就成为了皇位唯一的继承人，自然可以达成夙愿，成为一国之君。
若小莲的刺杀不成功，她则让小莲伪装成凌煜君的人，挑拨婼媱和凌煜君之间的关系。
如果认定凌煜君有弑君之嫌，杀不杀他，怎么处置他，又成为了婼媱面前的一道难题。
凌煜君虽然专横跋扈，性子张扬，但毕竟是先皇心尖尖上的人。
若杀了凌煜君，世人会觉得婼媱心胸狭小，连母亲的男宠都容忍不下。
若从轻处置凌煜君，世人又会觉得婼媱这个国君无能至极，连要自己命的叛党都对付不了。
如果梁屹言没猜错的话，二公主定然会利用几个为她马首是瞻的大臣在朝中散播关于婼媱这个国君不仁慈的谣言，为她将来取而代之铺路。
不得不说，二公主是婼媱的几个姐姐之中最攻于心计的，这样的人一日不除，将来会成为心头大患。
梁屹言正沉思之时，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东平王殿下，宫里的魏英魏大人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梁屹言起身走出刑部大牢，只见魏英在门口来回踱着步，看起来十分焦急的样子。
见梁屹言出来，魏英立刻迎了上去。
“王爷，大事不好了。陛下她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