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见霍君城摇摇欲坠,忙朝霍君城奔去。
与此同时,婼媱也捂着胸口冲向霍君城那边。
因为她亲眼看见,龙缘草的花盆在倾城剑刺入霍君城胸膛的那一刻离开了霍君城的控制,迅速的往下坠落。
婼媱想施咒保住它,可惜这段日子失血过多又加上方才把所有的法术凝结在了倾城剑上,当下别说使用法术了,就是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砰的一声,花盆应声落地,龙缘草重重摔到地上。
婼媱飞扑过去想要护住花蕾,可还是晚了一步,大风吹过,原本摇摇欲坠的花骨朵终于落了地。
“不!”
婼媱哭喊着,却是无能为力。她拼命的锤着地,心中追悔莫及。
霍君城捂着胸口呕出一口鲜血,看他的爱人哭成了泪人。
他原本以为这样他会快乐的,但事实上并没有,他依旧觉得难过,甚至感到锥心的疼痛。
他伸出手,想要去抱一抱婼媱。
“媱儿,对不住……”泪水滑落,他由衷的说。
婼媱抬头看向奄奄一息的男人,眼睛里满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霍君城说:“婼媱,我要死了,终于要死了,你该满意了吧?”
婼媱含泪而笑:“你早该死的,我没日没夜都在想,你这魔鬼为什么还不死!”
“如果我死了,你还会恨我吗?”霍君城如是问。
婼媱抹了把眼泪,咬牙切齿的说:“恨入骨髓。”
霍君城满脸失望,身体前倾,艰难的靠近她,食指摩挲着她的脸颊,随即笑容舒展开来,“也罢,就这么恨着吧!无论是恨还是爱,能被你记着总是好的。”
“媱儿,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这辈子,我只爱过你一人。”
明明是赞美的话,婼媱却忽然没来由的觉得心酸。
“我知道。”婼媱边抹泪边道。
她知道他爱她,可爱情对于他而言只是他人生微不足道的渺小部分,在他眼中只有权力,只有一统天下。
她原本不想他死的,她不过是想救活梁屹言罢了。
可事到如今,她这微不足道的心愿也没办法达成了。
霍君城最后看了婼媱一眼,然后终于闭上了那双深邃的紫色瞳仁。
他死了,是婼媱亲手杀死的。
婼媱捂着自己中箭的胸口,静静望着霍君城惨白如纸的脸。
虽然他做了很多让她恨之入骨的事情,她却依旧只记得他曾经的好。
那个夜风沁凉的夜里,陈府回廊之中,他解下披风替她系上,如玉的侧脸煞是好看。
她垂下头,眼睁睁的看着离开土壤的龙缘草迅速开始枯萎,变成一团焦黑。
霍君城说的对,一开始就注定得不到的并不会让人绝望,只有当你以为唾手可得,无限接近你想得到的东西,可在最后关头却功亏一篑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婼媱捧起已经枯萎的花骨朵,静静放在手心里,痛得撕心裂肺。
她血气上涌,喉头腥甜,猛地呕出一口血来,正好溅到枯萎的花蕾上。
突然,金光乍现,手中已经枯萎的花蕾竟然又奇迹般的生机勃勃起来,那花苞渐渐打开,最终开成了一朵血色的桃花,一股悠然的花香从中绽放开去,慢慢飘远。
婼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据传婼瑶花形似南国的桃花,却比桃花美上千万倍,其花瓣为血红色,芳香能传十里,却世间罕有。
龙缘草开出的花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婼媱神花?
不只婼媱,大殿内所有的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止戈曾听爷爷上黎说过,婼媱神花能让死人复生,世间却只有月女的心头血才能让它花开。
婼媱花开之时,也正是月女的死期。
止戈上前想要夺过那朵花,手指尖刚刚触到婼媱的手,脖子却被身后之人紧紧勒住了。
“霁月知天者,你犯规了。”
说着,止戈身后的人猛地将手中长剑从背后刺入了止戈的后背。
陈衍之一把推开止戈,垂头看向面无血色半躺在地的婼媱,紧张的问:“小五,你没事吧?”
婼媱抬眸看向陈衍之,虚弱的笑:“四哥,我要死了。求你,求你让他好好活着……”
流离或者霁月,九州或天下,这些她从来不在乎也不想管。
如果还有明天,她要将苍脊山瀑布边种满他喜欢的桃树,待到来年春天,桃花漫山遍野,他或许就会回来了。
只可惜她用她的明天换了他的明天,这样任性而为,这样义无反顾,这样不知悔改……
这样,她欠他的债是不是就可以还清了呢?
她虽然爱他,他虽然也爱她,可他们的账还是要一笔一笔算清楚的,这样才是公平。
陈衍之一把抱住婼媱,“不,我不替你转达。小五,你别闭眼睛,四哥有好多话要对你说说。你不和四哥一道去苍脊山,四哥会迷路找不到山洞的。”
“小五,你是不是累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四哥带你去见他。”
“小五,你是我的妹妹,我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欺负你,其他人动你一个手指头我都会和他们拼命。对不住,是我食言了。”
“小五,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啊!”
陈衍之的话萦绕在婼媱耳边,可她终是没力气回应了。
最终,婼媱的眼皮重重合上,握紧婼媱花的手慢慢松开,她的呼吸终于停止在了这一刻。
这一回,她没办法再起死回生了。
因为她的师父锦夜再也不可能从天而降,将她救活了。
这样也好,有始有终。
她相信梁屹言会帮她光复万里流离河山,这样,她也算是终于有了些颜面去阴间见她的母皇。
婼媱仿佛已看见了天际的黎明,但愿这条去黄泉的路不会太漫长。
这本不该是最后的结局,梦中桃花林里,女子自然而然的将手放在男子的掌心,豆蔻枝头的甜美笑容,未经霜雪的婼瑶血痕,本该是哀伤的模样,眉眼间却偏偏含着浅笑。
漫天粉瓣飞舞,男子深潭般的眸子里缱绻着无边无际的温柔。
他笑着问她:“陛下,你何时嫁我?快定下日子,我好回东平去准备聘礼。”
只可惜,梦中的她再怎么努力,喉咙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原来一切早已结束,原来不过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