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所言极是,那么我们往后可就斗胆的叫您一声公主妹妹啦!”云鬓妃子倒是很爱顺杆往上爬。
婼媱看向芙蕖,她低着头饮茶,看不清神情。
不多时,宫女将准备好的栗子酥饼端了上来。
婼媱笑道:“姐妹们都尝尝这新出炉的酥饼吧。”
众人拿了银筷,夹起盘中金黄的小饼,那一个个樱桃小口一点一点抿着的腻歪形容,让婼媱这粗犷惯了的人忽然升起一种端起盘子整个砸到她们脸上的冲动。
真是,装什么淑女,吃个饼还这么矫情!
“这酥饼油而不腻,脆而不碎,香酥适口,倒是极好的。”芙蕖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赞道。
众人皆附和,都说此饼可口。
婼媱笑道:“各位真是谬赞了,这饼依照我雪国的习惯放了五味食材,不知大家吃出了几种?”
“栗子为主,花生为辅,软中带脆,香中带甜。”角落里一个生着一张巴掌大小的脸,面容清秀的妃子道。
另一妃子点头赞同,尝了一口细细品过,而后笑道:“芝麻清香,核桃微苦,倒是别有滋味。”
那挑事儿的云鬓妃子喝了口茶漱口,瞥了眼低头不语的芙蕖,转头对婼媱道:“栗子、花生、芝麻、核桃不过都是些稀松平常的食材,莫说王宫之中了,市井人家也是常用到的,此物不至于让公主拿出来与众姐妹分享品评吧?公主怕不是认为我们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俗人,只配吃这个不成?”
婼媱镇定自若的转着手腕上的珊瑚珠子,慢悠悠道:“方才我说五味食材,大家不是才说出了四种么?”
云鬓妃子一愣,靠在椅背上不做声了。
角落里的清秀佳人道:“公主姐姐别卖关子了,快些公布答案吧。”
婼媱站起身来,拿起盘中一块酥饼,从中间掰开,饼馅中缀着点点殷红。
“前几日,王上派人送来几枝桃花供我赏玩,我们雪国人素爱以花草入菜,我瞧着那桃花开在角落里也无甚大用,于是叫婢女摘了洗净晒干,佐以蜜糖腌制十二个时辰,取出捣碎,缀入饼馅之中,只为增添一屡香甜。”
清秀佳人有所悟的点头赞道:“恰是这一丝的香甜成就了此饼与凡俗之物的云泥之别,公主姐姐果如传闻,真真蕙质兰心。”
云鬓妃子不悦的咳了两声,狠狠瞪了那清秀佳人一眼。
清秀佳人面上一红,低头饮茶不再言语。
这佳人粉黛未施,一身素白的衣裳坐在一堆锦衣华服、涂脂抹粉的女人中间,倒显得有几分与众不同。
清秀佳人坐在角落里的位子,看来不是不甚得宠就是位份不高。
她这么一夸婼媱,无异于灭了云鬓妃子的威风,理所当然的遭她白眼。
最后,这不请自来的茶话会理所当然的不欢而散,玲珑阁终于回归了平静。
婼媱掀起红盖头吃掉碟中最后一块酥饼,随意拿了本书看,喜滋滋的等午饭。
正值春日的晌午,天朗气清,微风伴着远处花园翩跹而至的幽香,上门挑事儿的一行女人出了玲珑阁,玲珑阁虽偏安一隅,但周遭精致甚好。
芙蕖正提着裙摆预备踏上轿撵,忽听身后一声惊呼。
回头看去,只见一袭白衣的女子在路旁的莲花池子里扑腾着,云鬓妃子抱臂站在一旁冷冷瞧着,周围妃嫔甚多,无一人相助。
芙蕖收回脚走到池边,眼风淡淡扫过云鬓妃子,挥袖对内侍和婢女道:“还不快把她拉上来!难道要本宫亲自下去吗?”
“是!”
两个内侍慌慌张张从人群后跑上前,扑通扑通两声跳下池子去拉那白衣女子。
原来,那白衣女子就是方才那位坐在角落里的清秀佳人。
莲花池水虽不深,但清秀佳人似乎受了惊吓,惨白着一张脸,一身白裙也被池底的污泥染得不堪极了,头发湿嗒嗒滴着水。
内侍将清秀佳人扶上岸,她剧烈的咳嗽着,推开扶着她手臂的两个内侍,踉跄着走到芙蕖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是竹清大意跌下莲池,踩坏了芙姐姐池里的莲花,请姐姐责罚。”
芙蕖冷冷望着竹清眼中打着转的泪花,冰霜目光又移向她那身脏污的白裙,扬了扬眉对自己身后的婢女吩咐道:“去拿我那件紫金斗篷给竹嫔披上,这天乍暖还寒,可别冻坏了身子。”
婢女取了斗篷为瑟瑟发抖的竹清披上,芙蕖瞥了眼站在一旁的云鬓妃子,转身上了轿撵。
见芙蕖的轿撵走远了,其余的妃嫔行了礼也纷纷上了自家轿撵,几个还道天气晴朗,挽着手便说要一道逛逛花园再回宫。
眨眼功夫,玲珑阁前只留下云鬓妃子和她的几名婢女。
她走到正被内侍扶着歪歪斜斜站起身的竹清面前,不屑的冷哼道:“你这贱蹄子倒是会卖乖,以为向芙妃讨了饶就能平安无事么?不管好你这张贱嘴,这次本宫推你下莲池,下一次,可就推你下地狱了。”
语毕,云鬓妃子一甩长袖,转身上了自己的轿撵,竹清煞白着一张脸,在眼中盘踞已久的眼泪终于顺着双颊淌了下来。
婼媱磕着瓜子听暮烟绘声绘色的描述发生在玲珑阁外的这一幕好戏时,只单纯的觉得竹清二字与那拥有森女气质的清秀佳人十分相衬而已。
可是她这人向来记性不太好,尤其是在冰雪城和孙思邈那老怪物一道过了半年堪比残障人士的生活后,愈发为自己日益下降的智商水平忧虑起来。
记忆力减退的直接表现在于,众人来玲珑阁一探究竟之后的第三日,在暮烟一脸愁云惨雾的告诉婼媱霁月王后宫有个叫竹清的妃子死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只是眯着眼睛努力回想了一番,然后十分正经又谦逊的问暮烟:“谁叫竹清?我倒很是爱喝竹叶青,只是锦夜不在,没人为我酿酒了。”
暮烟颇为不屑的翻了翻白眼道:“奴婢听说那日竹清跌入莲池,回宫后便感染了风寒,夜里高烧不退,半梦半醒间支支吾吾不知说着什么胡话,第二天太医开了方子抓了药,竹清服过药后好生休养了一日,病情稍有好转,到次日傍晚时还进了小半碗稀粥,夜里却莫名其妙的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