婼媱咬唇思索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病情有个反复实属正常，可这个竹清好歹是霁月王的枕边人，位份虽不高，但也是个嫔，寝殿之中理应夜里有值夜婢女守着。头疼脑热也不是什么治不好的大病，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暮烟说：“听说竹妃三年前入宫，自前年摔下阁楼滑胎后身子一直羸弱，一年里十二个月有七八个月都是病着的，连从她所居的竹韵阁院墙外经过都能闻到一股子浓烈的药味儿。”
“所以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死了，也算死的理所当然了？我怎么就觉得这件事后头有些大文章呢？”婼媱不禁冷笑。
暮烟倒了杯茶递给婼媱，劝道：“您现在身份特殊，还是莫管闲事的好。”
婼媱完全赞同她的说法，点头道：“这深宫里不知有多少双怨毒的眼睛盯着那个金光闪闪的王后宝座，想把我这个未过门的王后弄死呢。一招行错，必尸骨无存，这些道理我还是晓得的。”
在找到龙缘草救出秦弄月和乔蔚之前，她还不能倒下。
这世上之事皆有因有果，如果竹清的死是一个因的话，那么它造成的直接结果便是死者为大，先办丧事，后办喜事。
于是乎，雪国公主的封后大典恐怕要延期了，这个结果之于霁月王宫里的女人们而言真真是喜闻乐见，同样喜闻乐见的还有婼媱，她实在不想这么快和霍君城那个人渣洞房花烛。
如果能在封后大典前进入霍君城的御书房找到龙缘草，那就更完美了。
夜里，玄理殿的林富贵来了玲珑阁。
婼媱本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只等他说出推迟婚礼这个消息，就表现出雪国公主该有的从容大气，礼貌周全的说上一番话，好让霍君城觉得她知书达理。
谁知林富贵一开口竟然是：“服侍公主穿衣梳洗的嬷嬷和婢女明日四更天即会来玲珑阁服侍公主梳妆，请公主今晚早些歇息。”
婼媱一愣，转眼瞧立在一旁的暮烟，她脸上亦是闪过一瞬的意外之色。
林富贵呈上一个红木匣子道：“王特地让奴才送这对玉玲珑来，烦请公主明日大婚时握在手中，寓意吉祥如意。”
我打开盒子，金色的丝绒布裹着一对玉色莹润的玲珑，在冉冉烛光下显得格外通透温润。
婼媱彻底懵了，霍君城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不管如何，既然已经穿上了戏服，画好了戏妆，她就只能硬着头皮上。
封后大典比婼媱想象之中的更为繁琐和隆重，一大早天不亮就有成群结队的宫女破门而入给婼媱梳妆打扮。
好在小北提供的这副人皮面具的质量过硬，任由她们画上浓重的妆容也没有出现变形褶皱的现象。
折腾了一两个时辰，总算是完事了。
暮烟给婼媱戴上红盖头，将玉如意交于她手，搀扶着她上了喜轿。
喜轿敲锣打鼓的围绕霁月王宫一周，然后像玄理殿行去。
路过镜湖园时，婼媱的心还是忍不住的颤了颤。
如今镜湖园大门上贴着封条，金锁上也蒙上了厚厚一层浮灰，没人会料到，曾经在这个园子里的深湖之中溺死的流离国君会带着她的仇恨卷土重来。
曾经的她是流离国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国君，手握黎明生死，肩负苍生社稷。
现在的她是背负着亡国之恨，杀夫之仇的复仇者，不把这霁月国搅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
霍君城今日打扮得倒是分外精神，一身红黑相间的喜袍，既映衬了喜气，又彰显了至高无上的权力。
时隔多年，他依旧俊逸非常，只不过曾经清朗的眸子已被野心占满罢了。
霍君城从暮烟手里接过婼媱的手，两只手相握的那一刹那，一股浓郁的不适感袭上婼媱的心头。
恶心，她却不能拒绝。
霍君城携了婼媱的手踏上长长的石阶，待蹬到顶端，他们转身面对满朝文武百官。
霍君城轻声道：“看，这就是孤的天下。今日孤许你后位，但愿你会不让孤失望。”
对于霍君城而言，这场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一场关于权力和地位的交易。
婼媱透过红纱看向一众霁月大臣，唇角微勾，“包君满意。”
霍君城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喜色，但他很快敛去了。他对着高台下的众臣朗声道：“天地畅和，阴阳调顺，万物之统也，兹有雪国公主司马氏，温柔和顺，仪态端庄，聪敏贤淑，乃依我霁月之礼，册立司马氏为王后，执王后大印，统领后宫。”
“不！万万不可啊王上！”
众大臣正准备跪拜，一道凄厉的女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污垢的女人从角落里跑出来，后头跟着一群面露焦急的宫女和内侍。
“我才是王后！站在您身边的人理应是我！”
女人大叫着就要冲上前，一个内侍拉住她，“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快随我回去吧。”
女人扬手挥开他，“给我滚开，你这狗仗人势的奴才！本宫乃一国之后，掌管着整个后宫，宫中哪有本宫去不得的地方？”
“您已经不是王后了，上个月您就已经被废了，您忘了吗？”内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提醒道。
这无疑让女人大受刺激，她抬手给了那内侍一巴掌，摇头大叫道：“你胡说！王上怎会废后？一定是你这奴才挑拨离间！本宫与王上伉俪情深，王上疼爱本宫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废后？”
她回身在文武大臣里慌乱的寻找着谁，口中念念有词：“父亲，我的父亲呢？父亲，他们说我被废后了，这是真的吗？哥哥，我的哥哥呢？哥哥怎么也不在？”
内侍上前抱住女人，“您的哥哥战死沙场，您的父亲因贪腐之罪已然被革去官职入了狱，昨晚也自缢而亡了。别在这里捣乱了，您快随奴才回去吧。”
“死了？他们都死了？”
女人眼中的光亮全部熄灭，她步伐虚浮的来到石阶前，抬头仰望她的夫君，她的天。
“王上，您当年娶我时说要生生世世对我好的，那些情话犹在耳边，您这么快就要另娶他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