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家丁手拿木棍，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模样，气势汹汹朝这边冲过来，婼媱怀中的小叫花子浑身发着抖，似乎害怕极了。
“小杂种看你往哪跑！你这个小偷，快把我家主子的东西交出来。”
小叫花子躲到婼媱身后，大声辩解道：“那不是你们的东西，是我家的。”
“你家的？”
领头的人冷哼一声，“如今你还有家吗？你家已经完了！你看看你，从上到下哪里像个公子哥？你就是个摇尾乞怜的乞丐。”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钱砸向小乞丐，“喏，大爷赏你的，你这可怜的叫花子。”
小叫花子咬着唇，似乎在极力隐忍着心中的怒火。
他满脸满身的污泥，衣服将将避体，破败不堪，和街头巷尾的叫花子无甚区别。
小叫花子眼泪顺着脸颊眼往下落，手指紧握成拳，气得发抖。
虽然他的脸很脏，头发乱成麻，可是婼媱还是清晰的看见，他生了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眼睛里似那漫天星辰。
“别磨叽了，给我搜！东西一定在他身上。”
领头的人一声令下，小叫花子被三五个人围了起来。
他们当把小叫花子全身上下搜了个遍，也没能搜出他们要的东西。
领头的人抓住小叫花子一只胳膊，“你说不说东西在哪儿？不说，我就拧断你的胳膊！”
小叫花子被摁在地上，脸上满是灰尘。
他摇了摇头，“你们死心吧，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婼媱抱臂冷眼旁观。这小叫花子倒是有几分骨气，可他若是这么倔强，只怕会吃不小的苦头。
伴随着咔嚓一声，小叫花子一声闷哼，他一边胳膊已经被拧断了，可他却咬着牙，隐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说！东西在什么地方！”
小叫花子咬着牙不吭声，领头的人气得不轻，下令道：“给我把另一只胳膊也拧断了！”
又是咔嚓一声，一旁看热闹的行人都把头偏到一旁，不敢看这残忍的一幕。
在凡世之中，每天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让人生气，让人心痛，让人绝望。
婼媱想对这个小叫花子出手相助，却又担心改变了他的命数从而遭到天谴，于是只能隐忍不发。
她还要去找凤七君，不能在此处耽搁太多时间。
婼媱低下头往路的另一头走，刚走到巷口，就听见身后一声凄厉的惨叫。
方才那个小叫花子匍匐在地，他的眼中原本漆黑如墨的眸子此时却变成了两个狰狞可怖的血窟窿。
那群人，挖掉了他的双眼。
从一开始他就在拼命隐忍，可他们剜掉他双目的那一刻，他再也坚持不住了。
婼媱叹了口气，抬步走回小叫花子身边。
此时那小叫花子已然晕了过去，鲜血混入脏污的泥地里，变成如墨一般的颜色。
那群家丁打扮的人拿着木棍走远，因为没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而骂骂咧咧。
天空又开始飘雪，落在小叫花子的脸上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说不出的凄凉。
婼媱想伸手去扶一扶他，身边一位大娘却道：“姑娘，切莫动他。他得罪了岳家，你帮他，就是和岳家作对。”
“岳家？什么岳家？”婼媱不解。
大娘道：“小姑子想是外地来的吧，岳家是咱们扬州城势力最大的家族，他家家主上个月才帮皇上肃清了一批反贼，如今圣眷正浓。姑娘还是莫要引火上身得好。”
婼媱咬了咬唇，她是神仙，万民祭拜的救苦救难的神仙，平日高高在上，尽享香火供奉，可一到真正可以帮助别人的时刻却要袖手旁观。
不，这是不对的。
婼媱蹲下身子，对那小叫花子道：“你千万撑住，我扶你起来，带你去找大夫。”
小叫花子手指动了动，那已然变成两条血缝的眼睛却再是睁不开了。
婼媱不能用仙法，用仙法改变凡人的命运，她会遭到反噬，修为大大减少。
她现在就把自己当做一个凡人，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凡人。
婼媱背着小叫花子来到一间医馆门前，手刚挨到门环，还没扣，一个学徒便出来驱赶：“我们要关门了，快把他带走。”
婼媱伸出胳膊横在即将关上的门上，对堂内大喊道：“大夫，请您行行好吧，他伤得很重，若是不治疗就没命了。我有银子，我有很多银子。”
堂内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关门！让她走！”
婼媱眼睁睁看着医馆大门在面前合上，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她没有时间耽搁，背着小叫花子往另一家医馆奔去，无独有偶，一家，两家，三家，这些医馆通通不愿意为小叫花子诊疗。
一个胡子花白，背脊佝偻的年迈大夫终于愿意出来和婼媱相见，可他也只是同情的瞥了婼媱背上的小叫花子一眼，叹道：“小姑子，不是老朽见死不救，只是老朽上有老，下有小，还有这么多伙计、徒弟要养活，得罪了岳家，这些人都别想过好日子。你也行行好，莫要为难老朽啊。”
伙计也附和道：“小姑子，不仅咱们家不敢收，你就是把他的尸体送去棺材铺，也没有哪家铺子敢卖棺材给你装他的尸首。”
这一回，婼媱彻底绝望了。
大夫挥了挥袖子驱赶道：“小姑子，你快些把他带走吧，老朽还要替其他人看病。”
婼媱抬目望去，堂内还或坐或站等着不少百姓，诊桌后头的高台上，供奉着药王的神像。
等等，药王……
婼媱眼睛一亮，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走吧，小姑子。”
学徒抬头看去，发现门口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小姑子和那受伤叫花子的身影。
药王，也就是民间传说中的八仙之一铁拐李，得道成仙前曾修道于石笋山。
成仙后，铁拐李精专于药理，并炼得专治风湿骨痛之药膏，恩泽乡里，普救众生，深得百姓拥戴，被封为“药王”。
药王正在给思齐元君瞧着病，只见一个容貌清丽非常的女仙背着一个凡人晃晃悠悠的冲了进来。那女仙白袍已被那凡人的鲜血染红，而他背上的凡人，气息微弱。
药王愣怔之际，思齐元君已经跪了下来，叩拜道：“小仙参见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