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嫩郎君灿烂一笑:“我要算姻缘。”
瞎子点了点头,要过白嫩郎君的生辰八字,手指轻动,口中念念有词。
白嫩郎君用手支着头,就这么静静瞧着瞎子。
瞎子沉吟半刻道:“你走吧,小人不愿给您算这一卦。”
白嫩郎君气道:“为何?小爷我有的是银子,你开门做生意的,岂有将客人拒之于门外的道理?”
他将钱袋子往挂摊上一砸,豪气万千的说:“只要你算得准,我给五百两银子你,你这辈子都不用在此处摆摊,大可以逍遥快活度日了。”
瞎子叹了口气道:“不是银子的问题,小姑子要算姻缘,小人算出小姑子前半生衣食无忧,下半生却命途坎坷,因为您命中注定要下嫁小人为妻。”
他叫她小姑子……
他一个瞎子是怎么看出来她是个女人的?为何这么轻易识破了她的男扮女装?
难道他还真是个能掐会算的江湖术士?
白嫩郎君一怔,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瞎子又说:“小姑子身份高贵,不应该来这种市井之地,还是快走吧。往后莫要再来这里算命,小人高攀不起。”
听到这里,婼媱不由觉得这对话有些耳熟,她想起不久前,也就是屹言神君变成玉兔儿悄悄混入广寒宫的那个夜晚,婼媱喝了酒,倚在桌边看的那本话本子,官家小姐爱上算命穷瞎子的狗血爱情故事。
“一派胡言!”
白嫩郎君扔了一定银子挂摊上,带着两个奴仆转身走远。
婼媱这才瞧见,那个算命的瞎子二十出头模样,面若冠玉,双眼紧闭,正是当年她在扬州城搭救的那个被人剜去双目的小叫花子。
原来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这一处凡尘。
婼媱走上前,在挂摊前坐下。
“小哥,给我算一卦吧。”
瞎子听见婼媱的声音手指颤了颤,脸上却不动声色。
“姑子想算什么?”
婼媱直勾勾看向瞎子的脸,不紧不慢的说:“我在找一个人,他叫宋君城,今年二十有二,出生于一个官宦之家,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瞎子睫毛微颤,声音有些发抖:“姑子为何要找他?”
婼媱隐隐觉得面前这个人就是他辛辛苦苦找了二十二年的凤七君转世,她眼眶子有些泛红,半晌才道:“我想远远看看他,问一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瞎子鼻头耸动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声音有些哽咽。
“姑子大可放心,他过得……很好。”
婼媱弯了弯唇,“那样便好。”
一滴眼泪顺着瞎子的脸颊滴落,消失于他的粗布衣襟,过了半晌,他才问:“姑子可还有什么要算?”
他的问题久久无人相答,他伸手摸了摸,挂摊上只有一个银锭子,而那位要算卦的姑子早已消失得不见踪影。
他眼盲心却不盲,这个声音,他一辈子忘不了。
婼媱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司命这家伙竟然偷懒到了要通过抄袭人间话本子故事情节,给凤七君做命格的程度,还有没有一点做神仙的尊严?
那晚她看的这个话本子后面究竟是怎么发展的来着?
哦,那丞相千金不信邪,不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爱上一个瞎算命的,毕竟她早已与皇子定下了亲事,年后即将完婚。
后来,这小姐每日去那挂摊前找瞎子算命,这么一来二往的,她便发现瞎子其实是个很努力也很有上进心的青年。
才子本就受佳人的青睐,凑巧两人又都是扬州人士,所以有诸多共同语言。
瞎子原本也是官宦子弟,只可惜他父亲被奸人所害,他也被弄瞎了眼睛,最后家破人亡,若不是被一个农妇相救,只怕早已命丧黄泉。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小姐正如瞎子所言,深深爱上了他这个算命先生,甚至有了抗婚的念头。
可小姐不知道的是,害死瞎子全家的那个奸人,竟然就是小姐的父亲,丞相岳大人。
瞎子宋君城靠近她,完全是为了复仇,这傻丫头还天真的要和他远走高飞。
婼媱找了个地方坐下,掐指一算,推算出瞎子宋君城这一生理应有三个劫,历完这三个劫,他便可以重回仙位。
一是家破人亡,二是爱上仇人的女儿,眼睁睁看着爱人死在自己怀里,至于第三个劫,她实在推算不出来。
不过当前任务已经很明确了,那就是帮他渡第二个劫,阻止宋君城和岳小姐在一块,这样宋君城就不会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饱受痛苦了。
婼媱悄悄潜入丞相府,附身到岳小姐的贴身婢女小媱身上,预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打消她和宋君城私奔的念头。
婼媱每日明里暗里说宋君城如何如何不好,夸即将与她大婚的七皇子如何如何丰神俊朗,可岳小姐一颗心早就扑在了宋君城身上,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开始计划逃婚私奔。
看来让他们两个感情破裂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要破坏两个人的感情其实有时候很简单,只不过需要一个小三罢了。
那日,七皇子来丞相府参加岳丞相寿辰,婼媱悄悄将岳小姐新绣的一方鸳鸯帕子送过去给七皇子,并且约七皇子去湖边的凉亭一聚。
等七皇子来了,待会儿婼媱再故意带岳小姐往凉亭这边走,给两人一个游湖的机会,增进他们的了解。
说不定岳小姐和七皇子一相处就会发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比宋君城优秀的青年才俊还有很多,自己不该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婼媱将帕子交给了七皇子的侍从,然后提议在闺房中绣花的岳小姐去湖边散步。
两人将将走到湖边就瞧见一个锦衣公子背对着她们站在凉亭之中,长衫玉立,身姿挺拔。
“是谁在那里?”岳小姐小声问婼媱。
婼媱道:“大概是大少爷的友人,咱们要不要过去会一会?”
岳小姐兴致缺缺,摇头道:“不了,我有些乏了,回去吧。”
“小姐!”婼媱拉住岳小姐的衣襟。
“小姐不是要与宋公子出逃吗?您鲜少出门,哪里晓得长安城外是什么状况?不如旁敲侧击问问那位公子?”
一提到私奔的事情,岳小姐眼中才亮起些许光芒,她点了点头道:“好,我们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