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子墨并未走远,藏身于茂密的树冠中,羞愧难当、痛楚不堪,原本,他想一走了之,跑出很远,却又退了回来。
对于幻子墨来说,方才的行为无疑是对花梓诺最残忍、最罪不可赦的背叛,他无地自容、生无可恋,只想结束自己肮脏的生命。
他抬手劈向太阳穴,手在半空中又停下来,眼前浮现出花梓诺浑身鲜血,伤痕累累的模样;他收了掌力,狠狠的甩了自己一耳光,骂道:“幻子墨,梓诺孤苦无依,你怎忍心让他孤身作战,面对那些凶恶异常的妖孽?你着实当自刎谢罪,死不足惜,可你又是否曾想过,唯有你活着,才能将功补过,助他一臂之力,减轻罪孽?”
生死由不得自己,幻子墨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喃喃道:“罢了罢了,且先留着你一条贱命,待日后战死沙场!”
一想起还要与花喜鹊朝夕相对,幻子墨头皮就发麻,很难预料,哪天会不会无法控制内心的悲愤,彻底撇下她而去。
感情之事,本就说不清道不明,喜欢便渴望长相厮守,想方设法腻在一起;不喜欢,便会视而不见,哪怕触碰一下手指,都会生出厌恶的情绪。
幻子墨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竟然错将内心排斥的花喜鹊,当做了挚爱的花梓诺,这简直是普天下最讽刺的笑话。
幻子墨骨子里本是一条有血性的忠犬,他曾错把捡他回去,供他吃喝长大的幻清晨当作唯一的主人,全心全意的忠于她。
被幻清晨派遣到花谷岛,助花梓诺斩妖除魔,幻子墨抱着全心全意维护正义而去,那时,他敬佩幻清晨心系天下,以黎民苍生为重。
幻子墨遇到了花梓诺,进入了另一个崭新的世界,得见花谷岛上上下下,为保护黎明苍生,维护天下和平,随时准备奔赴沙场,抛头颅洒热血,他深受感染,为之振奋。
虽说,花梓诺并无无人能敌的本领,更无指挥大战的雄才伟略,但是,他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质,吸引着幻子墨,让他毫不怀疑的信服于他,相信他定会不负众望,成为一个有血有肉、刚正不阿的统治者。
幻子墨对花梓诺一见倾心,情深义重,下定决心对他忠贞不渝,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幻清晨突然倒戈相向,偷袭巫王镇、花谷居,幻子墨看清楚了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志在夺取天下的野心。
亲眼目睹,说一套做一套、反复无常的幻清晨,对花谷岛手无寸铁的百姓杀戮成性的罪孽,幻子墨忽然警醒,不该丧失犬类善良、忠诚、刚正的本性,助纣为虐,成为她手下冷酷无情的杀人工具,成为祸害天下苍生的罪人。
那一刻,幻子墨将所有的忠诚,都倾注到了花梓诺身上,希望他能够不负他的真诚,做一个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男儿,引领众生,共创太平盛世。
幻子墨是妖非人,不懂得人类那些复杂的伦理道德,更不知晓,有些爱,非但不会被世人认可,反而会受世人唾弃。
他只知道,相互之间的爱慕,是纯美的,不可亵渎的;爱就大胆的去爱,不必藏头遮尾,不必顾虑太多。
于幻子墨而言,认定了一份感情,就是一生一世从一而终,身心一致,永不相弃,哪怕是守候在他身边,默默的看着他。
幻子墨又何尝不知花梓诺对他的心意,心中种下情根,一时瞒得过世人的眼睛,却瞒不了彼此的真心。
幻子墨喜欢听花梓诺唤他‘神仙姐姐’,若是爱必须以阴阳相配,他愿意为他舍弃男儿本质,几世轮回脱胎换骨,成为女儿身。
胡思乱想许久,幻子墨的心情渐渐平复,深知逃避不该是男儿所为,他腾空而起,踏步前行,摇身落在花喜鹊的身后,冷言道:“该启程了!”
花喜鹊从膝间抬起头,仰面望着幻子墨,愣怔片刻,缓缓站起来,一言不发的迈开脚步。
重新达成结伴同行的协议,幻子墨和花喜鹊心照不宣,只是,他们二人的脸上,皆是如出一辙的冷漠表情,一前一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
幻陌离奉命追查幻陌恨与香紫的行踪,以及香紫的身份出处。
出了幻妖苑,她便实施妖术,循着幻陌恨身上的毒丸引力一路而行,追至幻妖苑与花谷岛交界处,妖术突然失效,引力顿失,再无踪迹可循。
幻陌离再想施展妖术,却感浑身乏力,妖术尽失,她气急败坏的骂道:“幻清晨,你个老妖婆,明明知道我有伤在身,你还逐我出苑,替你卖命,此时别说遇上强敌,即便是遇上一个小卒,我也是难以抗衡,你这不是明摆着让我送死么?”
无奈之下,幻陌离拖着瘸腿,找到一处隐蔽的植被丛,席地而坐,欲运气疗伤,这才发现,竟是徒劳无功。
幻陌离不由得怀疑香紫给她的解药是假的,毒性未解,才会导致她仿若废物;她心中愤怒至极,咬牙切齿的骂道:“死丫头,你言而无信,竟敢戏耍我,我幻陌离死了也不会放过你,若是我侥幸能活下去,定会将你碎尸万段,尸身抛弃荒野,让你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突然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幻陌离心中自是忧虑重重,深怕遇到昔日仇敌,也怕遇到豺狼虎豹、猛禽,任何具有攻击力的人、动物,都足以轻而易举取她性命。
幻陌离四处张望,寻找能供她避难之所,四周除了茂密的植被,便是参天大树,她心想:相比之下,树上比地面上安全,我若是躲到树上去,至少不再惧怕豺狼虎豹等猛兽,待我恢复了元气,能施展妖术,便再无性命之忧;到那时,我定会第一时间找到幻陌恨和那来路不明的丫头,我暂时杀不了那丫头,避开她杀掉幻陌恨,还是绰绰有余的;哼哼,我就不信,聪明如我,还对付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早晚我得亲手宰了她!
幻陌离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棵枝叶茂盛,树冠巨大的大树下,抬头仰望,嘴角露出轻蔑的神色。
双手扶住树干,两腿环绕树干相交,幻陌离一步一步艰难的往上爬,稍一用力,腿上的伤口便钻心疼痛,她咬着牙坚持,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不容易爬了五、六米高,幻陌离实在是手足无力,喘了口气,一不留神,整个人坠落到地上,摔得她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