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如玉的心中义愤难平,思绪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当年,情窦初开的美如玉对花疆沢可谓是一见钟情,她游荡在岸边浅水区,痴痴的等待与他再次重逢。
一天、两天……一晃过去了七天,花疆沢都未出现,美如玉伤心欲绝,暗自垂泪。外面的世界再精彩,终不如家温暖,美如玉开始想念海底宫的人和事,尤其是对母亲温暖的怀抱,产生了深深的依恋,她多么希望,在这样的时候,依偎在母亲怀里,酣畅淋漓的痛哭一场。
美如玉三步一回头,游向深水区,沉浮在海水中,依依不舍的探出头,却发现远处的岸边,一个白色的身影在风中飘逸。
花疆沢?美如玉心中大喜,奋不顾身的游向岸边,距离越来越近,她看到岸边站立的果真是花疆沢,他的身影在余晖下,显得孤孤单单,他的眼中散发着冷漠、忧郁的目光。
美如玉气喘吁吁,游到花疆沢面前,他竟然毫无觉察;她心中的怨愤一股脑儿宣泄出来,尾翼狠狠的拍打着水面,溅起水花,飞了他一脸、一身。
花疆沢如梦方醒,低眉注视着水里,目光中的冷漠、忧郁,瞬间变为烈火、惊喜。美如玉噘着嘴,抬眼望着他:“你在找我?”
“我凭什么要找你?”花疆沢冷傲的话,陡然将美如玉推进了冰窟,她冷冷的剐了他一眼,调头拼命游向深海区。
“嗨……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就生气了?”花疆沢的声音顺风飘进了美如玉的耳朵,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却并未停下。
强烈的自尊心驱使美如玉决不回头,就在她的头扎入海水中,向深海潜入的时候,花疆沢的声音再次传来:“每年七月七,我都会来这里!”
“哼哼,这算什么,是约定么?真可笑,你在岸上,我在海底,你可知,这两地时间完全不同,难不成,我每天守在这里,痴痴傻傻等着与你相见?”美如玉摆动尾翼,海面上散开圈圈波纹,随后恢复了平静。
美如玉离开海底宫时间太长,惹恼了母亲,对她进行了严厉的惩罚,这一次不光是禁足,并且用笨重的珊瑚锁链,将她锁了起来,时长为一月。
海底宫过一月,岸上过十年。在最为难熬的时间里,美如玉掰着身上的鱼鳞计算时日,可谓是度日如年;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为了能够早日解困、获得自由,美如玉变得异常安静,循规蹈矩、不再滋事;因此,母亲提前一日,命人褪去了她身上的锁链,吩咐她在寝宫内好好休息。
美如玉惦记着花疆沢的约定,当夜,再次溜出海底宫,忍着身上锁链勒痕的剧痛,奋力朝着海面上游动。
美如玉从海面上露出头时,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映红了她晶莹剔透的脸颊,她抬眼朝岸上望去,海面上飘荡着几艘破旧的渔船,海滩上空无一人。
海水荡漾,波光粼粼。美如玉小心翼翼的避开渔网,朝岸边游去,心想:大概,我来得太早!
等啊等啊,直到晌午时分,花疆沢还未出现,美如玉心生落寞,疲惫席卷全身,孤孤单单的在海面上来回游动,异常的沮丧。
此刻,美如玉觉得自己是大傻瓜,居然会相信花疆沢的话,鬼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保不齐,又是诓她的!
即便是这样,美如玉还是不甘心就此离开,等到夕阳西下,等到月亮升空,再等到太阳替换月亮,挂在空中。
上当受骗的落败感,令美如玉泪流不止,她守在岸边不停的落泪,直到流尽最后一滴眼泪。
美如玉突然发现,尾翼变成了双足,她挣扎着站立起来,走了几步,身体有些摇晃,脚步却还算稳。
“我美如玉是这么好骗的么?”一步、两步……美如玉咬牙前行,她要去花谷岛,找那不守信用的花疆沢,狠狠的甩他两个耳光,挫挫他的少爷脾气。
花谷岛巫王镇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美如玉怯怯的在街道上穿行,忽闻唢呐声声,转过头去,但见迎亲队伍款款而来,队伍最前方,走着一匹高大、壮实的白马,昂首阔步,颈项上带着红花,很是扎眼;它的阔背上,驮着衣着华贵的新郎,他的胸前戴着红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目光炯炯有神。
美如玉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站在路中央,呆若木鸡,目不转睛的盯着新郎的脸,心想:怎么会是他?花疆沢,你果然是个言而无信的伪君子……枉我记得你的约定,痴傻的等候,你却在这里逍遥自在,迎娶别的女人!
“嗨,什么人,快让开!没见我家少爷娶亲么?”花疆沢闻声抬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跳下马,缓缓走向美如玉。
美如玉回过神来,拔腿狂奔,钻进人群中,一溜烟不见了踪影,花疆沢的声音,在她的身后远远的传来:“我在那里整整等了九年,你都没有出现……”
心如刀割,美如玉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她的泪水,已经在前一夜流干流尽了。
浑浑噩噩的跌进海水中,美如玉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海底宫,不等母亲责罚她,自己禁足于寝宫中,足不出宫。
从此,美如玉再也没有离开过海底宫,在母亲的安排下,招了驸马,顺顺当当的产下了大女儿,并且接替了母亲的位置,成为海底宫的宫主,牢牢的将权力掌控在手中。
女儿接二连三的出生,美如玉忙于政事、家事,全然将花疆沢抛于脑后;四年一次的四方谈话,她会通过幻音棒,看到她最不愿意看到的那张脸,听到那令她伤怀的声音。
花疆沢接管了花谷岛,成为至高无上的岛主;美如玉也拥有独一无二的权力;他们之间的一切,成为永久的秘密,深藏在彼此内心深处。
美如玉的心中,系着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结,她不知道,花疆沢是否与她一样,铭记着过去。
互为友好邻邦的统治者,美如玉很清楚,她和花疆沢,早晚会不可避免的再度重逢,这么多年来,她的内心既渴望,又排斥;她不敢想象,再次看到他,会不会一气之下,一剑将他刺死。
事实证明,美如玉没有杀气花疆沢,以解心头之恨的冲动,她只想折磨他,将三十多年前,所承受的屈辱,系数还给他!
此时此刻,美如玉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对花疆沢,是否还存有感情,是爱是恨?
美如玉之所以溺爱九公主美怜儿,那是因为,她总是能从她的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简直就是美如玉再版;她不允许美怜儿私自出宫,四处去野,是出于保护,因为怕她重蹈覆辙,走她走过的路,伤得自己体无完肤。
可是,美如玉又何尝不清楚,镇压下必有反抗,当年的她,又何尝不是叛逆的违抗母亲之命,撞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