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摆了几组静物，画板上都是贴着没画完的水粉画。
上午的水粉课，老师讲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理论，所以除李逸外，班上没人画完了。谢伊准备利用午休的时间完成，吃完午饭他就往画室跑，他不想再浪费半天时间，下次的水粉课他可以换一组静物画。
刘慧雯在画室画画，她根本就没去吃午饭。王舒坐在她旁边的窗台上抽烟，窗口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片烟雾缭绕，细小的尘土和烟雾以极慢的速度在光束下无序的飘浮着。
除了他们仨，画室里没有其他人了。
谢伊坐到画架前，揭开颜料盒，准备画画。
王舒看了眼谢伊，继续抽烟。
李老师上来了。
谢伊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实际上是提醒王舒。
王舒朝窗外看了眼，一个人影都没有，老李中午要午休，从不来教学楼，但谢伊耿直得像革命义士，不像撒谎的人，更不会跟他开玩笑。最近跟老李正面冲突太多，搞得太僵了，他想还是小心为是。他掐熄烟头，把烟头弹到窗外。
王舒跳下窗台，挥舞着手掌，快速驱散烟雾，然后坐到刘慧雯旁边的画架前，他从小塑料桶里抽出一只水粉笔，搅了点颜料装作在画画。
果然，老李背着双手，像幽灵般飘进了画室。
李老师好。
谢伊向老李打招呼。
老李点了点头，他对画画一窍不通，也懒得装模作样看画，径直向王舒走去。
王舒假装很投入，无视老李的存在。
李老师！
听到刘慧雯叫老李，王舒才转头看他。
王舒，今天太阳怎么从西边出来了啊？
是啊，李老师以前从不来画室，稀客！
王舒脑子转得特别快，嘴上功夫厉害。刘慧雯看了眼他，正想笑，却见老李耸了耸鼻子，吸了口气，脸倏地阴了下来，目光如鹰一般盯着王舒的脸。
拿出来。
他向王舒伸出手掌，王舒装出一副呆萌无辜的模样。
拿什么？
快点。
他有点不耐烦了。
王舒自己都还能闻得到烟味，演也演不下去了，他不情愿的掏出一包拆开了的烟递给老李。
老李接过烟，看了下牌子，是芙蓉王的，他抽出一支，叼嘴上。
王舒从兜里摸出火机，打着给他点上烟，既然都已经招了，索性服务到底。
他正要收起火机，老李手指勾了勾，王舒只好把火机递给他。他吸了一口烟，烟熏得他不得不半眯上眼睛，他平时不太抽烟，一包烟可以抽上几天。他用牙齿咬着过滤嘴，把火机举到眼前，眯着眼看火机上的字，一面是“洣水沐足”，另外一面是“洣水大世界”。
最后一次！
老李伸出食指，严厉的警告王舒。
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课，王舒没好意思逃课。他实在不想听，昏昏欲睡，就趴在课桌上，一会就睡着了，桌面上还留了一滩口水。
好在他没打鼾，老李看到他趴在桌上，知道他睡着了，也就没打扰他。
老李是一个有节操的老师，在政教处主任的岗位上，他操碎了闲心，都在管顽劣儿童。在课堂上，只要学生不主动招惹他，他都把有限的精力放在谢伊和陈兮这样的好学生身上，这样至少符合投入产出规律，他大学学的现代农业，道理都是一样。
陈兮早早就写好了一张纸条，看谢伊全程都在认真听讲，几次准备递给他，最后都放弃了。
林薇薇依旧在看武侠小说，她谁都不恨，就恨数学，分数堪比李逸。
下课铃一响，老李准时下课。
同学们陆续走出教室，到走廊上放风，教室里没剩下几个人了。
谢伊伸了个懒腰，继续做练习题，陈兮递给他一张对折的纸条。
纸条是粉色的，谢伊打开纸条，呈一个心形，中间写着“放学操场见”。
谢伊没置可否，他把纸条压在课本下，继续做题。
林薇薇看完最后一页小说，满足的合上书。
陈兮，WC吧？她问。
陈兮“哦”了一声，挽着林薇薇的手腕，一起出了教室。
女生的友谊都在课间结伴上厕所中得到持久的维系。
操场上有几个男生在倒脚，球踢偏了，滚向谢伊。
谢伊把球踢了回去。
他扫视了一圈操场，远处树荫下的乒乓球台前，林薇薇、陈兮和李逸正在打球，李逸一对二，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赴约。
李逸大汗淋漓的挥着球拍，俨然一副巨星阵仗，对他来说，球技不重要，重要的是姿势。林薇薇一个抽球，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也没接着，乒乓球滚到沙石地面上。
李逸小跑了几步，捡起球，见谢伊走到他面前了，他从红砖垒的中线旁拿了一块球拍，抛给谢伊。
一起来，三缺一！
我不会打。
谢伊接过球拍，谦虚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他说的不会纯属发扬美德，刚上初中的时候，他和副班长课间十分钟都跑到教学楼前的乒乓球台打几个回合，不说打得有多好，但还不至于在李逸他们三个面前露怯。
李逸发球，谢伊站在他旁边，右手掂了掂手里球拍的重量，左手摸了下球拍的胶皮面板，感受软硬度和粗糙度。
随便玩玩，中国乒乓球再烂都比足球好！李逸说。
国足不是打进世界杯了吗？
林薇薇边接球边接话，她虽对足球一窍不通，连伪球迷都算不上，但对于街头巷尾热议不断的新闻，一个校园主播基本的关注还是要有，比如中国队加入国际足联70年，在神奇教练米卢的带领下首次破天荒的打进决赛圈，新鲜热乎，惊爆全国。她还准备等明年高考完，看看世界杯的最后一场决赛，中国队是不可能勇夺世界杯的吧？谁知道呢，期待一下还是允许的，就像他们美术班这德性，还不是都在备战高考。
乒乓球哪次不进世界杯？李逸反问。
谢伊轻松的把球挑给陈兮，毫无攻击力，他心想还真有很多人没听过乒乓球世界杯，再说世界杯也不是乒乓球最重要的比赛，奥运会和世乒赛更受重视。
李逸才不管，他就扯个由头，开启友好聊天模式，于是四个人边双打边愉快的闲扯起来。难怪有乒乓外交，有事谈事，没事打球，好坏都不尴尬。
你们现在都成职中红人了……薇薇，你太心机了。
李逸发起话题。
你才心机，我是真忘记关了。
李逸肯定知道是意外，故意调侃她，以她马大哈的个性，什么事都可能干得出来。
你现在已经正式代替小叶成为职中性感女神了，男生意淫首选。
你妈比！
林薇薇愠怒，直接爆粗口。
李逸也不接，只是贱贱的笑。
谢……伊，对不……起。
陈兮酝酿了好久，终于憋出了这句话，她本想写在纸条上向谢伊致歉，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当面说，对她来说，这样才是最大的诚意。
无所谓啦。
又不是个多了不起的事，谢伊想，说都说了，有所谓又能怎样？只是这件事根本不是陈兮想的那样，但他不想解释，也无从解释起。
见谢伊这么释然，陈兮压在胸口的石头终于落下，她是一个心里存不下事情的人。
把我画漂亮了吗？
林薇薇亦真亦假的问，视线在陈兮和谢伊间夸张的移动。
那就肯定画得不像，李逸严肃的说。
对于他的神补刀，陈兮笑得连球都忘记接了。
谢伊也笑了，能不能不这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