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随着女子的动作沐白脸色微变,落在女子脸庞的目光更是难掩震惊,女子在男子掌中写下的却只有两个字,一字佛,一字魔,那两个字,除了当日那三个阿裳的丫鬟外便就只有唯一写下那两个字的阿裳知道。
她……
可这又怎么可能,阿裳明明在禁宫之中,他们一路将人护送回都,那人绝对不是假的,绝不可能会错。
可……
沐白凝着女子的脸,视线定格在女子的双眼,先前未曾去细看,可此时再仔细的去看,明明完全陌生的脸,然则那双眼睛落在男子的眼瞳,却又隐有几分的熟悉感……
安夙只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再慢慢说。”
“好,你跟我来。”
女子的声音拉回沐白的思绪,他思索了片刻点头,待安夙换装易容后与沐白两人进了城,女子跟在男子身旁穿过数条街道,最终停步在栋巍峨建筑,安夙抬头去看,那红木大门依旧,上面高悬的匾额也依旧。
竟然是白鹿园。
她收回眼神未多想便抬脚随沐白走了进去,仍旧是那两个侍童给两人见礼后上了茶来又退了出去。白鹿园原本就是邺帝赐给沐白的清修之所,邺灭之后自也未有人收回,只是沐白后来住进宫中,很少再回到这里来,白鹿园极大却只有两个侍童负责打扫侍候。
这里极清幽自也更适合说话。
“你是阿夙?”沐白的视线再次聚回女子的身上,才坐下便已忍不住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可是你怎么会……”
“此事说来话长。”
安夙端着手中茶盏,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很抱歉一直都瞒着你,害你们这么担心。”看男子清瘦的脸庞,安夙眼中再次浮上抹愧疚。
“……”
沐白听完许久才怔怀回神:“无妨,你没事就好,只是我没想到此事竟会如此的复杂,若非你亲口告诉我,我都不敢相信瑾华宫的那个并不是你,看来这件事师弟早就已经知道?”
“……”
安夙点了点头:“我想他应该早就猜到。”
她说着笑了笑,当初他瞎眼时在流霞阁仅凭气息便分辨出她的身份,她有把握可以瞒过这世上任何人,却都没有把握可以用蓝真骗过他,那夜他们擦肩而过时她便清楚的知道,他肯定早就猜到所有。
“沐白,我不会让三长老有任何机会可以伤害清歌,能解千足盅虫的冰蚕盅就在清歌的手里,蓝羽会负责保护她。”
安夙顿了顿道:“只是清歌虽知我是潜进无妄巫族的细作,可她却并不知我的身份,之所以没有告诉她,是怕她在三长老等人面前露出马脚,那样才会陷她于真的险境。”
不管是因为沐白还是因为云海之颠都好,她都绝不会让上官清歌出事,也不不能让上官清歌出事。
上官清歌是云海之颠上官氏族长的女儿,抛开沐白来说,若上官清歌有任何的损伤,云海之颠那边她也没办法交待。
“有你在我自然放心。”
沐白只笑了笑眼中并无半点责怪:“只是你胆子未免太大,居然如此冒险的潜进无妄巫族,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人根本早就泯灭了所有的良知,如果他们知道你的身份是不会放过你的。”有她派人保护清歌他自然是放心的,可她如此作却太冒险了,无妄巫族的人从来不是善者,且那些人除了他们仅知的几人,其余者到现在都还没露面,男子面上难掩担忧。
“我又不是绣花枕头,他们没那么容易伤我。”
“他们,有没有给你下盅?”沐白脑海本能浮现见到三长老的一幕,那个人看来面慈可难掩身上的阴戾之气,以桑紫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样的人,且发生这么多事,他不可能不对阿夙做什么,那本能让他想到他用来控制清歌的手段。
“我的盅毒不过是从桑紫身上用引魂移来的婆娑盅,想解盅很容易,这个你不用担心。”安夙笑了笑回,她的婆娑盅早除,她体内现在剩下的不过是百里太后下的盅而已,不过现在她不想告诉他,让他们凭白担心,那恶心的虫子她也迟早会弄死的。
“你都看到我没事,况且我的内力不止完全恢复,似乎现在比起从前还要更胜一筹,我还没谢谢你替我准备的千年圣雪莲,若非如此我想要恢复内力怕是还要费翻颇大的功夫。”
她重伤内力全失,想要重新修回那身内力,可想而知得花多少的力气,此次的确是得益于他,当初也正是千年雪莲替樱洛恢复了内力,而玲珑玉骨异动时恰巧正是她服用千年圣圣雪莲恢复内力之时。所以她猜测她内力恢复更上一层说不得会与玲珑玉骨也有关。
安夙解释完,看男子担忧的脸庞安慰了一句,再次问道:“沐白,你们对玲珑玉骨知道多少,还有我想知道三长老说的是不是真的,上官氏历代的少主是不是真的拥有可以预见未来的能力??”
女子眼光定定看向男子,这才是她想要知道的事,无妄巫族与上官氏的恩怨历经数百年,云海之颠虽为五国圣地,可是她从不知道原来上官氏的族人居然会拥有如此奇异的能力,预见示来,就如同她的重生,太过不可思议。她对这两个隐世之族的所知都太少,当然也因此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沐白凝着女子看了许久。
只寂静。
安夙见状道:“是否事关云海之颠的秘密,如果你方便说……”
“这没什么不能说。”
沐白修长的手指落在自己面前的茶杯,感受着茶盏的温度点头道:“姜越说说的也没有错,云海之颠的历任少主的确都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只不过却不为世人所知,每任的云海之颠的少主都是上天选定,也只有拥有预见未来能力的人才能成为云海之颠下任的族长。”
“这么说来,你父亲他也……”
“没有。”
沐白摇了摇头道:“我说过了只有云海之颠的不主才有这种能力,可也不是每代云海之颠的少主都有。”
“只有云海之颠的少主才有,却不是每代云海之颠的少主才有?”
“对。”
沐白看女子凝惑的表情脸色微微泛红的解释:“上官氏擅玄门术术,拥有预知能力乃是上天赐予,世间其实也有不少此等大能者能够观星相以测吉凶,可上官氏预知者却不同,他们能够看到未来会发生的事,只是这所谓的预知能力却也有极大的限制。”
“这种能力在年满三十岁后就会消失,再传承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也并非每代都会传承出拥有这样能力的人,所以上官氏族的历代的少主加起来其实有很多位,可是真正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到如今却也不到十指之数。我父亲便没有这样的能力,真正有的是我的曾祖父。”
曾祖父?
那到沐白岂不是已经间隔两代以后?
“为何在三十岁后这种能力就会消失了?”安夙听得满脸不解,她没想到上官清歌说竟是真的,她更没想到竟会有这种诡异的年龄限制?
“……”
沐白脸色更红,眸眸微微闪烁:“这个至今都没有人知道真正原因,族中先祖辈族长和长老们曾经做过许多的猜测和查探却都无法确定。”
“……”
安夙看沐白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显然那并不是像他说的无法确定,云海之颠的人知道原因,虽然心中有些奇怪却也没再多问,只再次问道:“那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能力?”
“以前有,不过在我离开云海之颠时这种能力便消失了。”沐白沉默许久再次点头。
安夙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你以前,真的有看到未来发生的事?”
“看到过许多,不过却只是一副副残缺的画面。”
沐白深吸了口气道:“我曾经看到亲族死亡的画面,还曾看到过师弟在禁宫中满身是血爬行的画面,我也曾经看到锋烟缭绕的城池的画面,我还看到过师弟坐在那张龙椅的画面,还曾看到过许多……”
“以前我总觉得看得到还不如看不到,因为没有人能体会那种能够预见灾难却无法改变灾难的痛苦,所以我总觉得有这样的能力还不如没有。”那样或许他就能活的更轻松,那个时候他不想看却总能够看到,而现在他想看的时候那种能力却早就消失。
男子异常沉默。
“……”
安夙也异常沉默,从男子低沉的声音中,她能听得出他心中的压抑,可试着去想想,从小到大他都能看到未来,甚至能清晰预见亲人的离开,却是无法改变那样的结果,那对看到的人来说不可能会是什么幸运的事。
难怪他的眼神会那么清澈,总是如此的悲天悯人,或许也只有拥有这样纯净心灵的人,才能够拥有这样的能力,只是这颗纯净的心,还有这双干净的手终究因她而染污。
那也让他想到曾经也在这间屋子里,他与她的对话,那个时候他不太懂可现在她懂他为何会如此的矛盾了。
许久她伸手拿起茶壶替男子添了些茶水轻笑出声道:“如果看来,我倒是白担心一场,如今你这种能力没有了也好,你该知道如果你这种能力还在,对于那些心怀野心的世人来说是何等诱惑。”
“光看你能算准降雨的时辰,便有那么多百姓对你顶礼膜拜,连永邺帝都对你深信不疑想要将你收为己用,如果他们知道怕是你就会变成第二个我成为他想要费尽心思虏走的人了。”当然先会拉拢,若拉拢不到便必然会选择除之,这世间有太多有野心的人,不会不放过这样的机会。
“所以呢有还不如没有,我始终相信人定胜天,过去无法改变,可我相信未来却终究都是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只要足够坚定便一定能够做到我们想要做的事,你不和我也说过即使信命也不会认命,我现在可不就在这样做?对了你对玲珑玉骨又知道多少?”安夙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转开了话题,对于那些过往和那种能力沐白似乎并不愿提起。
知道他那种能力已经没有了,安夙反而放下了心头压着的大石,对沐白来说没有那种能力自然是最好的,至少如此他不用再经历那些,而她担心的事也就不会再发生。虽然她也很不解为何他明明远不到三十,那种能力却会在三年前便突然的消失了。
“玲珑玉骨,我曾经见到过……”
沐白闻言握着茶杯的手竟是蓦然间微微轻颤,连呼吸都是微紧,骤闻那四个字他脑海里面浮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那一幅他最后看到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