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昃站在莲池边儿上只静静的听着女子的话语,直到安夙再次转身,他凝着女子眼眸,娇冶嫣红的的唇畔勾起抹亦常妖娆璀璨的笑。
他开口却是重复着先前说过的话:“本尊早就说过本尊其实很早就想和你好好的聊聊了,不过本尊不喜欢看你这张假脸,你有一个时辰时间梳洗沐浴,这些衣物都是本尊特意命人给你做的,你可挑挑看你喜欢哪件。”
“本尊先去看看,他们都到了哪里,迷阵并不好闯,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够闯过护城迷阵,不知道又有哪些人将会永远的留在迷阵中化为白骨,本尊倒是很期待这答案,想来你也很想知道是不是?”
“若想知道,那就赶紧的梳洗好出来,本尊就在外面等着夙儿你,本尊能给你的,必定会是你最最想要的,所以,乖乖的,乖乖陪着本尊看完这出戏,你就能知道你最想知道的,到时本尊会带你一起离开,我们可以一起去,你最想去的那个地方……”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的盅惑,他嘴角勾抹若笑非笑的弧,说完便迈着步子转身出了房间,并未等安夙回答,自然的他也没有给安夙任何的回答,那些所有她想知道的问题,依旧还挂着问号。
可似乎此刻离她想知道的真相已经不远。
安夙看着男人身影消失,看着有人进来将那两具女子尸体给拖出去,整个硕大的浴池里只剩她一人,那个男人也未再安排侍女进来。
她凝着飘风的纱幔许久。
陪他看一出戏,他想让她看什么戏?
去她最想去的地方?
可他知道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么?
此时此刻她最想去的地方只一个,远在千千万里之外的楚都,因为那里有她最爱的人,可她直觉他想带她去的不会是楚都。
所以那也不会是她想去的。
应该说,那是他想去的地方才对,是巫族的祭祀之地,又或者他需要她这个祭品来献祭了?
呵呵……
安夙勾唇笑了笑,转身看着浴池中的莲花,又垂头看了看自己,已然月余未洗她身上的确是布满脏污,身上也有股浓重的味儿。不过她自己本就没有那些世家千金什么每日必浴的习惯,反而早就习惯了那样的脏污,所以这月余来倒是半点儿都不觉得。
不如洗洗?
她伸手解下自己的束腰皮革,将两柄柳叶刀也解下,拔下束发的沉木簪满头乌丝轻垂,绑着的衣襟被解开她褪去黑色软靴,赤脚走进浴池之中,倒出特制药水将人皮面具全都起了下来。
既然都被人认出来,她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不管他想让她看场什么样的戏都好,左右她现在无事看着就是。两个她想知道的人,或者她很快就能见到他们的真面目了。
腾腾气气氤氲的池水滋润着女子的肌肤,驱赶走连日来奔波的劳累,小半个时辰后,安夙起身换了套干净衣物,十来套衣服中,她随手挑了一套冰蓝色丝锻长裙,湿发被内力哄干,正打算随意挽挽。
这时外面却走进来个穿着同样妖娆的女子,进来便俯身跪了下去:“奴拜见夫人,尊主命奴进来替夫人绾发,请夫人先坐去那边。”
“夫人?”
安夙拿着沉木簪一怔。
“夫人,尊主还等着夫人,请夫人先坐去那边。”女子再次开口,安夙见她不说也没再问,走去梳妆镜前坐了下来,铜镜之中印出张女子脸庞,因着热气的氤氲原本因多日被掩显得苍白的肤色透着股子嫣红。
女子的手很巧,不大会儿便替安夙绾了个流仙髻,配上那身飘逸的冰蓝色长裙让女子看来便如从天而降的仙子。
“夫人请随奴来,尊主正在外面等着夫人。”
女子绾好后直接往外走,安夙起身将东西全放回身上,拿起那对柳叶刀也随女子走了出去,越过段长廊进入前厅样的地方,穿着黑袍的男人正坐在堂中最上首的位置,他旁边不止恭敬的站着那个三长老姜越,在姜越旁边还有个约二十多岁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那俊逸的脸印入眼帘的瞬间,安夙瞳孔微眯,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后移开,面色始终如常,眼帘中的异也在刹那间便自掩了下去。
“你是本尊,见过最美的女人。”
原本坐着的姜昃起身,走到安夙面前,视线落在女子身上凝了半向,素来微白的脸上浮上满意的笑:“你也是本尊见过胆子最大的女人,不愧是本尊看上的女人,本尊也一直都认为,只有你才配得上本尊。”
若论无耻。
安夙觉得他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可我觉得,你,配不上我,脸再美,百年后也不过红颜一具枯骨,身前再尊贵,死后也不过能落得黄土一堆。你喜欢我这副皮囊,可这世上比我更美的大有人在,比我胆大的更是大有人在。”
安夙径自越过男人坐去了红木椅上:“我倒觉得你这无妄之城,哪怕只是个婢女也是那么楚楚动人,尊主你应该不像是会缺女人的人,我对与尊主花前月前彼此吹捧没什么兴趣,你不是要我看戏么,如何,戏台子搭在哪里?”
“我以为你会更关心他们的死活。”
姜昃坐到安夙旁边,深遂的眼眸凝着女子双眼:“今日来的人可不少,很多都是因为你而来,每个人与你总是或多或少有那么些关系,还有的人更是与你关系非浅,包括纪家的人也全都来了。”
“如此说来婆娑岛已经,被剿灭了,算是个好消息。”安夙淡淡的回了句丝毫未有所动:“不过看来尊主似乎半点也不介意这些,看来尊主早就已经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并不觉得他们是威胁?”
“威胁?”
姜昃默念着这两个字笑出了声:“他们怎么会是威胁,反而本尊不是早就说过这是场好戏,三国的帝王全都来了这里,你说他们要是全都死在这里,五湖四海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北漠没有了赫连煦这个狼王震压,必然会朝纲大乱,北漠皇室中优秀皇室子弟不泛,想必接下来又会是场夺位大乱,而大轩摄政王轩辕无极一死,大轩朝政必然会再次动荡摇摇欲坠,轩辕太后与轩辕摄政王私通,而轩辕皇室之中并无能挑起全局的人,轩辕氏离覆灭已然不远。”
“至于西晋宗政氏在大楚百里皇室手中一再吃败,丧权辱国皆只为你,他若死想必西晋皇室有不少人大呼痛快,政权的更迭是理所当然,宗政明渊这个刚登位不到一年的晋皇也会被所有人很快遗忘。”
“还有最后大楚,百里皇室人丁不凋,可楚皇身中无忧情盅,昏迷不醒已然两月有余,就算醒来也只剩五年寿命,亲王摄政之后你说会不会这楚的位置很快就会,也要换个人来坐了?”
“四国之政自然有理政大臣来理,与尊主又有何关?”
安夙闻言瞥他一眼,讽笑着反问:“就算他们全都死个精光,可四国的人活着的还多的是,总是会有那能挑大梁之人,就算是动乱,那也只是个过程迟早都会过去。”
“所以你看看,就算你把他们都杀死在这儿那又如何,莫非你还能将五湖四海所有人全都给杀了,莫非你还能一己分四身将四国之政尽揽手中,还是你想要的就是四国大乱?”
“还是你挑中的那个人,其实就是楚皇?你该不会想着集齐玲珑玉骨,然后便借玲珑玉骨,再来次借尸还魂变成楚皇,借着楚国之势来一统四海?最后就能成就你天下间独一无二的霸主之位?”不怪她会这么猜想,四国之中唯一有锦归哥哥因昏迷楚都,并未来到这里。
而玲珑玉骨确有还魂之力,那他的目的会如此就不奇怪了,那三长老会借百里太后对锦归哥哥下手也就有了完全的理由,而无忧情盅出自无妄巫族,别人没办法解,可这别人绝不包括无妄巫族。
巫族之中盅术千万,会炼制无忧情盅的大有人在,即使他这个巫族之主壳子是假的,可身体却是真的,那他必然也会有本命之盅在,见识过姜禹本命之盅的威力之后,她觉得以姜昃的本命之盅来对付无忧情盅。
估计只是小菜一碟。
所以这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了。
可是,真就这么顺理成章么,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可她一时间却想不到,到底是哪里不对。
“你说的没错,动乱是个过程。”
姜昃认真的点着头:“而本尊想要的就是这个过程,看着自己一手搅动出的风云,看着那些人为了权利,为了皇位去争夺,你杀我而我杀你,杀到头破血流尸横遍野,你难道不觉得很有趣么?翻手即为云,覆手即为雨,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掌握别人生死的感觉,很令人沉迷愉悦?”
“不过你错了,本尊的目的并非是要一统四国,更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至尊的霸主之位,本尊只是喜欢这种令人沉迷的滋味,可以肆意摆弄和操纵别人命运的滋味,看天下皆为蝼蚁,难道你觉得不好?”
“因为自己被命运摆弄,所以就想要摆弄别人命运?”
安夙看了眼旁边如木头站立的三长老姜越,又看了看他旁边的人,最后视线落在姜昃脸上:“如果你的目的,真的像你所说只是想要搅乱四国,制造四国朝局的动荡,让天下陷入大乱,而非想要一统四国,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玲珑玉骨所蕴含的移魂之力,其实并非万能,它也有它的限制是不是?”
“呵,呵呵……”
姜昃大笑出声,那笑传出老远,敛笑后他轻拍着手道:“你不止美得让本尊动心,还聪明的让本尊心动,本尊喜欢聪明的女人,却从来都不喜欢诸如夏候雪瑶与安若雪那样自以为聪明的人。”
“你说的不错,玲珑玉骨的确是有移魂之力,可也有它的限制,同一个人身上使用一次后,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效用,而这仅有的一次,是否能够成功,只能听凭天意,且移魂的对象并不能完全的锁定,随时都有可能产生出,你根本意想不到的意外,而我就是那个意外。”
男子如是朝安夙说着,似乎完全没有看到旁边站着其它人,根本就没有半点的隐藏,好像也根本不在意他们知晓这个事实。
而旁边站的两个人也都像木头般站着,好像完全没听到他的话,更没听出他话里之意般,对于他不是真正的无妄之主竟也丝毫没有反应,就像是两个没有知觉的傀儡和玩偶摆设。
看来是都被控制了。
安夙微微敛了敛眉,这个男人若想控制这些人,以他们对他的信任和尊崇再容易不过,这也根本不奇怪。
姜昃视线未从安夙脸上有片刻移开,声音只停了片刻:“本尊记得那日在崖颠之时,你就曾经试探过本尊,还道是有了玲珑玉骨,就成了千万年都不死的老妖怪,只要对身体哪儿有不满意都可再挑个好的来换。”
“你的说法很有趣,当时的你明明一本正经却又很可爱,本尊都不知如此冷静的你,怎么会有那样的奇思异想,如果当真如你所说的,无妄巫族又岂会真的沉寂了整整的两百年呢人,若当真如此天下早就易主了你说是不是?”
男人眸光曜曜的看着安夙。
脑子里浮现出当日女子说着那话的画面,那是个让人心动的想法,估计换作任何人不可能不心动,那样天真的想法他还真的曾经抱有过。
不过可惜一切皆是梦。
而她明明说着那样的话,眼神却是格外的清明,有的只是冷静,没有半点的心动,没有半分的贪婪,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觊觎和疯狂。他很奇怪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为何似乎她对所有别人在意的,根本都不在意,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所以那个不是意外的意外也出现了?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戏?可我想应该不止如此,否则你不用将所有人都引到这里来,玲珑玉骨的力量,并不止是我想的那样简单,是不是?”安夙默了片刻再次出声。
“你说的对。”
男人回了安夙四个字,视线却是忽尔看向门外走进来的人,微顿之后他起身再次开口:“他们都来了,记不记得那日我和你说过,这个世上从来没什么会是意外,今日来到这里的每个人,注定都有必须要来到这里的理由,夙儿不是想要看戏么,本尊现在,就带你去揭晓,你想知道的答案如何?”
她想知道的答案,终于是要揭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