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洛,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怎么样了?还是我们去告诉世子吧,只要世子过来,相信他必定不敢……”厢房外的院儿里,几个丫头皆是愁眉苦脸的盯着那紧紧闭合的房门,每个人脸上都凝着担忧。
樱洛闻言咬了咬牙:“不用了,他不敢对小姐做什么的,如果他要是真的敢那我就先宰了他们。”女子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戾气和不满,不满纪战和纪少阳竟是当真同意了让小姐入宫,却是更加的不满眼前这几个人。
若说早上她未看清,可此时她又怎么还能不知道小姐就是被威胁的,她还从来没看到过小姐被逼到如此低声下气,敢怒又不敢言的样子。
她话落阴沉的眼眸直接扫向拱门处走进来的那三个男人,想也未想肩上的穿云弓一取,伸手握弓拉弦随后松手,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只在眨眼之间,三道晶莹剔透的凌利箭矢在半空变了轨道疾射而出。
分别射向三个男人。
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原本正说着话的三个男人见状都是眼眸狠缩,脸色更在瞬间骤变,身体先于大脑的闪身闪避,然则那箭矢来势太快,虽是避开了生死大穴,却仍是未能避开被射中。
欧阳被一箭射穿右膀肩胛处,皇甫被一箭被射中左臂,白桦的伤势最轻只右边的臂膀被擦破点皮。
三人停下便见樱洛张弓便又要射,欧阳顿时急了:“等等,等等等,我们投降别再射了,我们投降还不成,樱洛求你别再射了,你用不用这么狠,你是真想把我们射成刺猬不成?”
“哼,那也是你们活该,谁让你们跟着你们主子助纣为虐的?依我看就让樱洛姐姐把你们射成刺猬才好呢!!!”流苏脚边还摆着个食盒,显然的才刚来不大会儿,此刻看着这三个人那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哪有这么罪大恶疾?”
欧阳旭捂着自己的伤口,脸色白里泛青:“流苏丫头,好歹皇甫瑜他也救过你两次,你们还有肌肤之亲,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这不看僧面还看佛面,你这小丫头哪能这么绝情绝义说这样的话。”
射成刺猬那不是生生要他们的命么?
樱洛本就未留情,直接想把他们一箭穿心全都给射成尸体,要不是他们的武功还算可以,要不是他们闪的快,那可不就是当真的变成尸体了,这丫头居然还在这里火上浇油说风凉话,就算主子真真儿的得罪了夫人,可这却和他们没有关系不是,为毛却要这样对他们?
欧阳旭话落皇甫顿时蹙紧了眉头,没看到这几个丫头现在已经把他们当成了仇人和敌人一样,这厮说话不经大脑,他这个时候说这话,是不是也想要火上油让他们自个儿死快点儿?
然则不待他说话,那边儿便已经传来流苏的怒吼声。
“混蛋,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儿,我和他哪里有什么肌肤之亲,你再敢给我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撕了你那张嘴?我告诉你,我和他什么都没有,这辈子也不可能会有什么,我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那也不可能会嫁给他这个混蛋!!!”
流苏更是气得小脸通红的瞪大了杏目,叉腰低吼,那一脸嫌弃的样子就像皇甫是什么脏了的垃圾,恨不得一笤帚扫进垃圾堆里清理的干干净净。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主子不是好东西,手下也不可能会是什么好东西,堂堂的大男人却在这里坏个女子的清白,果然都是强盗下流胚子当真是无耻又不要脸。”
桑琪闻言抱臂讥笑了声,撇着三个男人那是满心满眼的不屑:“就他?他有哪点儿配得起我们流苏,你让他最好先回屋去,去撒泡尿先好好的照照自己到底是什么德性?想娶我们流苏?别说这辈子就是下下辈子,他也那个机会。还有你们两个都一样,别想着打小姐院儿里人的主意,否则的话,我桑琪头一个拿剑先阉了你们!!!”
“你,你们,好歹我们也一起杀过敌,怎么说我们都有那同袍生死之交的的情宜不是?更何况桑琪,你是个女人,得有点儿女人的矜持,你们这么凶,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小心以后当真会嫁不出去的……”欧阳旭本能的夹紧了自己的双腿,睁大眼睛瞪着冷着脸的几个丫头。
那是满脸的黑线。
拜托,就算她们肯嫁,他也不会肯娶的好不好?这群母老虎,当真是个个都凶的让人发指又发毛,就算是再不满都好,可用不用把他们贬的一无是处?用不用阉了他们这么狠?
“我们嫁不嫁得出去要你操心?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看你们还是先操心自个儿的小命儿吧。”
珍珠不痛不氧的凉凉的回了一句:“樱洛姐姐的箭可是射得准得很,你们连这箭都避不开,你们说下一箭你们还能不能辟得开?”
“还来?”
欧阳旭差点没跳起来,那是满眼警惕的看着手握碧玉弯弓的樱洛,自早上的事出之后,樱洛的身上就一直背着穿云弓,可谓再没有取下来过,那很明显的是在防着他们。
皇甫与白桦很明智的没说话,只两人的脸色那也都泛着黑,只因三人想转身离开,那出院儿的拱门处却是多了两道人影儿,碧琪桑琪抱臂执剑,就像两尊门神般靠在拱起的石门处。
那俨然是半点儿退路都不给。
这根本就是成心想让他们多伤会儿,再多流点儿血,原本想要拿怀里的金疮药给自己上药的皇甫想想却又作了罢,这几个丫头这摆明就是想要为难他们来出口气,除了忍他们现在最好的办法?
那自然是接着忍。
只是男人捂着伤口眼里却是难掩忧愁,这情形又怎么能不愁?你说和几个丫头动手吧?先不论什么好男不和女斗,关键是他们也不敢,那只定会更加的惹毛这几个丫头,那依着夫人护短的个性要知道了,岂不是更会拿主子撒气?可你说若当真不还手吧,总不能他们就这么一直被动的挨打。
尤其最让人焦心的是,主子和夫人如今貌合神离,夫人的丫头对他们几个又如此的敌视,他发现不止是主子前景堪忧,他们的未来那也是如此的堪忧。
主子现在想办法哄夫人。
那他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哄这几个丫头?不说别的那至少不能让她们再把他们当成敌人和仇人才是,如此以大家和和气气的日子才能过下去不是?否则天天儿冷不丁的给你来上几箭,就算是石头人那也受不住。
不对,石头人只怕一箭就给箭成渣了。
还受什么受??
院儿里两边人马就这样陷入焦灼对峙,而此刻紧闭着房门的屋子里,这两帮人马的主子们仍旧还在对峙谈判着。
“阿谨此言差矣,你该知道世上之事,有时付出未必会有收获,所以也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公平不是么?不过如果阿谨愿意亲我一下,那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阿谨慎说的,保证不会故意的刁难阿谨。”
男子说着伸手指向自己的唇畔,安夙看得着男人一脸得意的样子,那嫣红的面色瞬间有些发青:“亲就亲,这是你说的,你是皇帝金口玉言不许反悔,若是你敢反悔的话……”
后面的话却是未能吐出来,就算他真的反悔她也拿他没辙,是以她干脆住了口而后从男子怀里坐直了身体头缓缓朝着男子靠近。
可以看到彼此的脸庞慢慢的放大,亦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喷撒在彼此的脸颊,更能看到男子明净的眼瞳里凝聚着的自己,男子直视的眸光似潋滟着霞光,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
安夙被看得脸颊莫名有些发烫,咬了咬牙闭眼便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同样是又啃又咬,带着些报复的意味,却让男子的呼吸因而变得粗重起来,他落在女子腰间的大掌上移捧着女子的脸庞一点点加深那个吻。
空气中的气氛多了丝旖旎的味道。
男子的舌头更是趁虚而入,在女子的口腔里肆意的吸吮搅动着,想吸取更多的甘甜,女子的呼吸更是已经紊乱不已,连眼睫轻轻的颤动着,她的双臂不由自主的攀上了男子的颈脖。
女子的主动让男人眼神更渐幽暗,身体里涌起股强烈冲动,以至于他的手掌开始下移落在女子柔软的娇躯,然则就在男子看不到的地方女子手掌轻翻间掌中的银针已狠狠的刺进男子颈间的穴道。
所有的动作都在倾刻间戛然而止。
银针的光芒却是接连闪现,十数根针全部没入男人身体里,确定男人再也动不了,安夙一把将男人的头狠狠的推开,而后从男人身体上站了起来,看着男子的眼神从幽暗到清明,她狠狠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啪——
接着她一巴掌狠狠的拍在男人的脸颊。
“该死的混蛋,当真以为我弱的像只蚂蚁,任由你拿捏不成,一次又一次的威胁我占我的便宜,你以为我的便宜那么好占?好说不听非要逼着我用强,现在有你这个皇帝在手上,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威胁我?”
空气中的旖旎暧昧的气氛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女子手中银光凛冽的匕首搁在男人的颈脖之间,锦因被扎住了穴道仍旧保持着坐在软榻上的姿势,男子面色倒无太大的变化。
他只听着女子的话,轻轻的笑了笑:“原来阿谨这是为了擒贼先擒王,所以不惜对我用上了美人计?”
“不管什么计,只要有用就好,你说是不是,锦归哥哥?”安夙仍旧恨恨的瞪着男人,那句锦归哥哥可谓喊的咬牙切齿,就算是美人计那又如何?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扳回一局拿住她,她可不介意用什么方法。
对付这个无赖无耻之徒,那自然不能讲什么君子之风,他调戏她,她顺势而为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再说她更加卑鄙的招儿都打算用上了,更何况只是区区的美人计了?
最多她就当是自己啃了一口发霉的臭馒头。
擦了就是。
她说着直到此刻方才勾唇冷笑:“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不过那是我碧落山的独门锁脉手法,且那银针上我特地抹了药,所以,你想强行运行内力解开那是不可能的,我劝你也不用再白费力气了。”
自然是很高,或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否则不可能瞒过所有人,闯入她的房间而不被任何人发现。那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一直都在藏拙。想到此,她胸中怒气便又更甚了一分。
锦面色未变,甚至没有半点被制,被拿成人质该有的慌张,反而那脸上的还凝着笑意:“看来阿谨慎为了对付我还当真是用足了力气,被我收了绣花针却是重新备了银针,还特意的为银针淬了药,还用上了独门锁脉手法,一下子便封了我全身脉络和穴道。”
“那是当然,否则的话又岂能一举将你制住?青璇樱洛,将他们几个全都给我押进来。”
安夙回了句朝外轻喝了声,这才又转头看向男子,手中的匕首的匕身在男子倾绝的脸庞之狠狠的轻拍了几下:“我知道你的那群手下都很维护你,如今有你这个皇帝落在我的手上,就算他们什么都不顾及,可我想他们总也得顾及你的小命儿才是。”
“既然如此他们也定然会很乐意听我的指挥。你放心,只要他们肯听我的话我自然也不会真的杀你,毕竟我可不会恩将仇报。你救了我二姐泽堂哥我的确是很感激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他们当筹码来威胁我!!!”
少女声音透着几分阴冷,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家人是她的逆鳞,这混蛋他明明知道还拿二姐和泽堂哥来威胁她,就算她真的还对他存着信任,就算她再感激他都好,可这也不代表她能容忍他的举动,更不代表她能够容忍她亲人的生死被别人拿捏在手中。
更何况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就算是绝地她也不会不反击。
他莫不是真以为拿着鸡毛就可以当令箭,捏着二姐和泽堂哥,她就得对他唯令是从,让她往西她往西,要她往东她往东了?还是他当真以为她没了武功就就成了任人拿捏的软杮子,可以任他搓圆揉扁了?
该死的无赖,他想的倒是挺美。
他瞒了她这么多的事不止,还有事瞒着她,居然还敢来威胁她,还敢和她在这里大谈什么公不公平,她倒要看看现在他还要怎么和她谈公平。
吱嘎——
几乎就在安夙话落不到十息,一直紧闭的房门被从外面打开,白桦皇甫欧阳三人当先走了进来,樱洛跟在三人身后,进门便就关上了房门。
锦瞥见这幕微微垂眸,看来他的阿谨这是早就算计着想要拿下他了,擒贼先擒王,站在阿谨的立场来说,这的确是现在最好也是唯一的方法。
男子如是想着脸上的表情如常,却是没有半点的变化,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根本没有半点的担忧。
皇甫三人进屋看到端坐在榻,被少女拿匕首抵着脖子的男子,几个大男人那却是满脸的冷汗直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都有些发颤:“夫,夫人,刀剑无眼,您先把匕首拿开,否则……”
“否则我手一抖你们主子的命,今日就得交待在这里。”
安夙匕首不止未拿开反而抵的更紧,声音更是阴冷恻恻:“所以,若是不想他死,想要你们的主子活命,那现在就给我传令回去,把人给我送过来。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我说的到底是谁。”
“夫人想要属下们送谁过来请夫人您直说无妨,属下等保证这就去传令让人把人送过来就是,还请夫人您千万手下留情。”
“不错,夫人,您先别急,慢慢说,您慢慢说,不管夫人有什么要求属下等都会替夫人办到,还请夫人刀下留情,刀下留情。”
白桦皇甫死死盯着那匕首,看向女子的眼里满是祈求,女子脸上的冷意让人心惊胆颤,那把死死抵在男子颈间寒光闪闪的匕首更是让人胆颤心惊。夫人对主子下狠手那可不是一两次,以前都能狠心下手,更何况是现在?
原以为主子轻薄了夫人,这才惹怒了夫人,别怪他们会这么想,看这两人都红肿的嘴唇就知道了,可仔细再看眼前情形那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更不对劲儿的是夫人这会儿内力全失,身子弱着的呢,怎么他们早晨还英明神武的主子,这会儿竟是被夫人给制住了?
这未免也,输的有些太过惨不忍赌了吧!
“呵呵,送谁过来?”
安夙看三人满脸担忧更是一脸不解的样子,冷笑讽道:“自是安元菱和安少泽还有安元菱的孩子,三个人一个都不能少,我告诉你们,你们三个少在这里和我装蒜故作不知,别以为我不会下手,若不想他死就把人给我带过来,否则的话我现在就让他血溅当场。”
“安,安元菱……”
“安少泽……”
“还有安元菱的……孩子……”
三个男人闻言却是瞬间变成木头,随后三个相互对视皆是面面相觑,都一副不知安夙所云所语的模样。
白桦咬了咬牙,红着眼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夫人若是想杀人出气那便杀了属下好了,哪怕夫人要属下现在横剑自刎都行,还请夫人不要再如此的为难我们,更不要为难主子了。”
“就算主子再对不起夫人都好,就算夫人再气主子都好,可夫人主子对您却是真心的,主子已经亲自来这里向夫人赔罪。可夫人却如此刁难,要属下等去带三个死人回来,属下等却是根本就没有那个本事,若夫人执意,那不如请夫人允了属下,先让属下去地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三人……”
让他们去带三个死人回来,这还不是存心的为难他们?
白松满脸的悲愤之色,说着拔出剑便横在自己面前,挥手一拉就要割了自己的脖子,却是被皇甫一掌将那剑格飞。
“夫人,还请夫人明鉴,并非属下等故意隐瞒,属下等实在是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夫人能够告知……”
“胡说八道,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们要是在这里作戏想瞒混过去,你们信不信,我立马再射你们几箭?”
“樱洛姑奶奶,我们实在是不知,当真不是什么故作不知,那就算你现在真把我们箭成刺猬我们不知道那还是不知道不是?天地良心,我们当真是不知道啊夫人,您这信让我们怎么传,难不成真要传去阴间么?”
“够了,给我闭嘴。”
欧阳旭的声音托的极长,喊的更是极其夸张,表情更是极为夸张,安夙沉声怒喝着了一声,垂头看向被自己挟持的锦,
男子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感受到少女投来的视线,他方才掀了掀眼帘轻轻的道出句:“他们的确什么都不知道,阿谨就算杀了他们也没有用。”
安夙眼眸更冷了几许:“就算他们当真不知道,可总有人知道,那个什么神武卫的指挥使他是不是知道?不想我杀了你们的主子,皇甫瑜,现在就把你的父亲给我叫了出来,让他给我传信回去。若是你父亲也不知,那我现在就杀了你主子。”
定然是有人知道的,而且是他身边的人,且不说当初他并不在帝都,就算他真的在,可他的眼睛瞎着,不可能到禁宫做这些事,所以不管是在天牢替换泽堂哥还是在禁宫救下二姐和小寻儿,他肯定都是派人去做的。
她不相信他可以瞒过所有人,白桦更是一直跟着他,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三个人却当真是半点也不知情,的确是不知情的,三人的表情并没有作假,白桦横剑自刎的举动也不是作假,这个她能分得清楚。
他身边的人她知道的却就是这些,古殺?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可其它的她只是听过,却没有见过,所以她能想到的还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那个什么神武卫的指挥使,皇甫瑜的父亲了。
父子二人同时为他效力,皇甫瑜更替他掌着彼岸,凭此已足见他对这两父子的倚重。不管是不是她都不能放弃,她必须要找到二姐和泽堂哥,她绝不会任由她的亲人落在别人的手里。
尤其这个人甚至都无法让她全心信任。
“那阿谨现在可以动手了。”
锦再掀唇,淡淡的吐出一句:“他们的下落只有我才知道,没有我的命令阿谨就算杀光所有人也绝对不可能见到他们,阿谨也该知道,现在我不可能会告诉你他们的下落,更不可能会让他们传讯。”
仍是那般清清淡淡的语气,说的更是浑然无谓的淡漠到不在意一切,在他的眼里似乎不在意眼前这些人的性命,更不在意自己的命。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
安夙闻言脸色阴沉到了极致,那双美丽的凤眸紧锁着男子的双眼,沉沉的眼瞳里凝聚着浓烈的杀意,手中的匕首轻移,举手挥下,那匕首直直便戳入男人左边的胸口。
“公子……”
“主子……”
数道惊呼声中,是男子洁白的胸口血流如注,那倾绝的脸庞,脸色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如纸,然则,男子脸上却仍旧轻勾着浅浅笑意,柔柔的笑意如暖阳般温馨醉人。
“我早就和阿谨说过,如果杀了我就可以让阿谨消气,阿谨尽可动手,可我若不死,阿谨,你就必须留在我身边。所以,我不会传令回去,也不会告诉你他们到底在哪里。”
锦眼帘张开上移,盛着皎皎鸿光的眼眸,就那么落在女子清冷瘦削的脸庞上将女子的表情尽收在眼底,而他的脸上却是仍旧凝着笑,甚至比方才浅浅的笑意更深和分,潋滟的瞳眸仍旧是如刚刚的平静无波
那缕笑与眼前情境太过格格不入,落在女子的眼瞳,刺得安夙心头骤然间狠狠地刺痛了一下,男子那平静的眸光落在眼中,更让她的心头蓦然间有股怒气腾腾的升起,让她莫名的烦燥不已。
他这是打算像上次一样,打算再以死相抗么?
“百里云霄,我劝你最好别再激怒我,死在我手上的人多到数不胜数,这点你们都很清楚,你若执意不说,我也不介意恩将仇报,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传不传这个命令?”
安夙握着刀的手捏得极紧,捏到都有些泛白发青:“我告诉你,若是你当真不传令,这次我的匕首就会刺你的这里,你只是血肉之躯,莫不是你当真以为你能扛得过我匕首?”
女子手中染血的匕尖直直指向男子右边胸房心口处,她的确是杀过很多很多的人,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到底刺哪里能让人死的不能再死,胸口脉门被刺中那绝对没有人可以躲过死劫。
当然,轩辕无极那个心长偏的异类除外。
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心脏显然的并没有没长偏,所以她这一刺下去他绝对是必死无疑,她不相信他当真可以置自己生死不顾。
“我知道,我的阿谨她是玉面战神,她对待敌人从不会心慈手软,现在的我对于你来说应该就是敌人吧?”自然是的,明知道那是她的禁忌,是她的逆鳞他却仍旧选择去触碰,仍旧选择去逼她。
锦却是并未垂眸去看自己胸前抵着的的匕那柄匕首,他的目光仍旧落在女子的脸庞,仍旧只素雅轻笑着问“如果,如果我告诉你,在我死了以后,你就能够知道他们的下落了,阿谨,你是不是就不会再犹豫?如是,你在下手时,会不会有哪怕一点点的舍不得?”
“主子……”
男子话落又是数道惊呼,皇甫瑜欧阳旭与白桦三人只觉得呼吸都几乎已经在瞬间停滞,主子这样说是想逼着夫人动手么?
三人三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安夙手里的匕首,此刻可谓全身的神经都在这刻紧紧的崩了起来,生怕女子一个抬手再是下去,那他们主子的命此次可真是得交待在这里了。
安夙亦紧紧凝着男子的眼睛,那双眼很干净,眸光亦很明亮,干净的只能看到那双眼瞳里凝聚出的那个小小的自己,那明亮眸光浅浅的,柔柔的,却又像道深渊似乎能够将人吸进去,能够让人就此沉溺。
可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逼着她杀他?
拿捏住她,真的就比他的命更重要么?可人的命若是没有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不是么?重生过一次,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不管对谁来说,只有好好活着才最重要,以前是因为只有活着她才能替亲人报仇雪恨,后来则是因为,这世上还有太多太多让她牵挂的人,只有活着才能好好的守护。
她想看着在意的人幸福,不管是樱洛小九还是纪家的人,直到他走进她心里以后,她也开始慢慢的,慢慢的心生妄想,自己或许也能够从那地狱彻底的走出来或许也能得到幸福。
其实她要的幸福很简单,没有了那些仇恨以后有亲人在旁,然后和心爱的人相守一生。
仅此而已。
她以为他们可以走到最后,在给亲人报仇雪冤以后,在送她的亲人魂归故土安息以后,在安排好纪家的退路以后,他们就可以离开。
如是,就像他曾经许她的那副画卷,待所有事都尘埃落定,她和他就可以执手走遍山川,去他曾经走过的,没走过的地方,都再走一走,再看一看,如果走的累了,那就找个静逸又喜欢的地方停留。
他们可以建一栋竹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时便晨观朝霞流云,夜赏明月繁星,煮一壶清酒,品一杯香茗,再听他为她抚一曲琴……
从相识,到相知,从相许,到相守。
这就是她想要的。
曾经,她离她想要的所有的所有都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她就能够搬师回朝重查安家的旧案,只差一步她就能还安家清白,只差一步她就可以去前去父母灵前请罪,亦只差一步她就可以送族人尸骨回归族地,同样也只差一步,她就能够让大邺朝重新一统,那样所有的事都会很快的回归于平静,她想守护的所有人也可以就此安乐的生活。
如是在小九与樱洛找到心仪的人出嫁以后。
她就可以放心和他离开了。
可她所想的所有的所有,却都在即将功成之时被他给彻底的搅和,他不止破坏了她的计划,他也不止亲手打破了他曾许给她的那副美好画卷,他更是亲手打破了她一直以来都在努力铺设着的未来。
那个本该属于他们的未来!!!
因为他的身份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彼时的她无法放弃仇恨,最终最终她安排好的所有计划全都被打乱,全部都彻底的被倾覆,变成了晨光里早就消散无踪,无法再挽回的七彩泡沫。
最终的最终,她还是将事情弄得一团糟。
在发生这么多事以后,她想着忘却过去的所有,忘记他的背叛,她最终决定从此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可他却不想放过她,他突然来到两郡,突然告诉她二姐泽堂哥还活着的消息,他拿他们来逼她,逼着她就范逼着她留在他身边。
现在更是逼着她杀他!!!
只要他死了,她就可以知道二姐与泽堂哥的下落了?
安夙眼帘未眨,亦死死的盯着男子倾绝的五官和苍白的脸色,看着男子胸前仍在不停注淌的艳红鲜血,眸光几明几暗,她捏着匕首的手指紧了又紧,脸色阴沉难看到了极致。
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横的。可是遇到这么个油盐不进又横又硬的男人安夙此刻却当真是不止一口气,更觉得有口血憋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
她看了许久,沉沉的吸了口气,拿出怀中药瓶,用牙咬开盖了,而后一轱辘把药粉倒在男人胸前,而后随手摇掉药瓶看了眼樱洛,樱洛上前直接接过了安夙手中的匕首。
女子则是出了内室。
皇甫瑜欧阳旭还有白桦见男子胸口的血很快止住,总算是松了口气,虽然不知夫人为什么会离开,可有了女子替男子撒药的举动,显然的主子这条命那算是暂时的保住了。
然则对上樱洛传来同样阴冷的视线,三人才松了半点的弦,那当真是瞬间又崩了起来,眼前的人不止对夫人绝对绵维护,那更是得了夫人的真传,下手亦是狠起来不要命,对上这么个女人他们哪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安夙并没有去多久,事实上只到外室的书桌旁,不到小半柱香便已然转回了内室,空手去回时手里却是多了两张纸和一个精细小巧的瓷盒,她走到软榻前伸手直接在男人身上一阵摸,摸出了男人身上携带的大印。
而后拿起大印,打开手的圆形瓷盒,印上红泥直接将大印盖在自己手中的两张纸上面。不止如此她放下大印,捉起男人的手摁进瓷盒里,又摁在两张纸上逼着男人强行在纸上盖了手掌印。
做完一切,她这才让樱洛解开了男人上半身被锁的脉络:“这是我们谈妥的交易,我全都写了下来,现在请皇上给我在上面签上您尊贵的大名,记住给我写清楚不能有半点马虎,你的话和你的承诺我不大相信,所以还是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好,免得你以后又给我耍无赖反悔不认帐。”
他给她耍无赖反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小时候的事且不说了,光说当初在候府他明明就答应了她会主动找祖母辞行离开候府,到后来不就是光明正大的和她耍无赖反悔,不止收买了祖母和少亭强行要留在候府,甚至他还当着她的面亲口承认过?
她不知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她当初怎么就会,怎么就会那样信了这么个出尔反尔的无赖,还对这个无赖深信不疑?彼时根本不觉得,现在再回想候府中相处的点点滴滴,安夙却是深深的困惑着,更是完全的不解,她当初明明防备着所有人,却为何就会那么的信任他?信任这个现在再看过去她却觉得有着太多漏洞根本不应该全心付出信任的人?
安夙眼底凝着疑惑,实际这些日子她也没少想过这个问题,到底是他的手段太高明真的扰乱了她的心,让她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判断,还是真的如萧烨所说的那样,实际她以为她已经忘记,可其实他却仍旧存在于她的潜意识里,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她觉得是前者。
对于后一个可能她本能的排斥着不愿去相信。
“阿谨为什么不下手?只要杀了我,你就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男子动了动手臂,执起女子递过来的笔,却是开口问。
“你以为我会信你?杀了你我再去问鬼么?”
安夙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怒道:“你别以为你就真的吃定我了,你更别以为我是真的对你心软舍不得。我告诉你百里云霄,泥人都还有三分火气,若是真惹急了我,我不杀你可你看我能不能废了你,你要不想变成第二个赫连煦,不想做个废人那就最好给我识相的闭嘴。”
为什么??
他倒还敢问她为什么,是不是非要她杀了他,他才心满意足,若非不想刚平静下来的局面再起任何的波澜,他以为她会如此的忍他?光凭他死也不肯交待出二姐和人泽堂哥下落这一条罪她就必然不会放过他。
“没有舍不得么?”
男子闻言笑了笑呢喃了几个字,那明亮的眸光这刻干净而剔透,剔透到似乎带着种无论什么在那眸光下都无所遁形的穿透力。那眸光看得安夙微微纂紧了拳头本能的想要移开眼。
此时男子却是垂头,目光落在纸上只扫了一眼,甚至未有多看,便直接执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写好后他将两张纸都递回给了安夙。
安夙拿起纸张仔细看了看,写满字密密麻麻墨字的两张纸的落印处,都写着百里云霄四个字,按照她的要求写的很清楚,也很规正。
“我签的可还合阿谨的意?若是合意,我先去上药。”
“你可以走了。”
安夙再抬头时男子已经走了到屏风旁,皇甫瑜欧阳旭还有白桦三人跟在男子身后,对三人投来的有些异样不满的眼光压根儿视而不见,见男人出了屋子她随即便收回视线,更未去多想,实际那刀虽刺得深却并未真的刺中心脉,至少绝不会危及到他的性命。
哪知她转头却见樱洛正指着男人消失的方向,瞪大眼睛张大着嘴,满脸惊诧又见鬼的震惊却又纠结的样子。
安夙看得蹙了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他,他……”
樱洛闭上自己的嘴巴,看了眼手中匕首上,眸光复杂无比,抬头她看向安夙犹豫了许久,才最终咬了咬牙道:“小姐,刚刚,我,我没有替他解穴,他是自己站起来的,还,还有,那日小姐离开后,我拿穿云弓射了他三箭,他的伤应该还没有好,今日又……”
“你说你拿穿云弓射了他三箭?还有刚刚他是自己站起来的?”安夙握着纸张的手就这样顿在了半空,看着软榻上染着的那些艳红的血迹,她整个人怔怔的愣在了当场。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为什么她会不知道他身上有穿云箭的伤,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还有刚刚她明明刺了十六根的银针进他体内,不止锁了他的胳络和穴道,那些银针上她还特间的淬了强效的软骨散。没有樱洛引出那些银针,他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他又怎么可能会自己站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