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男人嘴里噙着抹笑,看着女子眨了眨狭长的眼睛,整个人带着股狂放不羁和痞痞的味道。磁性的声音里满是不容拒绝,这普天之下敢一再对他提出这样要求的人也就她一个。
他还真想看看,这双眼睛的主人到底长什么样?
安夙不语,指尖落在薄纱一角,素手一扯,雪白面纱便自落下,女子清冷的脸庞淡漠如雪,右眼下朱砂在夜色中缓缓的绽开,如盛放的彼岸花,带着种荼蘼艳绝的美。
白纱落下片刻又覆回。
刹那间的惊鸿一瞥却让男子失了所有的言语,只怔怔看着女子的脸庞半晌才回过神来,抬掌双手轻拍,声音朗朗:“有女妖且丽,尤赛明月珠玉辉。果然夜色不负人,千某有幸能在今夜得见此等绝世佳丽,倒不枉我辛苦一回。”
“你为何一再帮我?”安夙却恍若未闻男子的赞美之词,开口问出了心中疑惑,抓这六个人于他不过举手之劳,谈不上什么辛苦。可一次相帮是偶然,两次相帮只能是有所图。
当日千菩提潜入阮府,她就知道这个人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千菩提也不隐瞒:“我帮你,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不过以后美人若有事我倒是真心愿意效劳。”
“受人之托,谁?”是纪战?安夙想起第一次与他见面,他开口便是告诉她纪战求旨之事。再想当日他的口吻,似乎一切都已不言而喻。
纪战与千菩提相识?
可她却从未看到他来过候府,还是他们之间只是暗中联系?朝堂之事纪华裳不会去关注,同样的纪战与纪少阳也从不会与她说。可如此推断合情合理,而这也更证明,纪战也未必那么简单。
“你有个好父亲。”
千菩提说着眼眸微闪,顿了顿:“且卿本无双,又何必执念一人?这世上好男儿多的是,若卿不弃我当日之言依然作数,我虽非什么富贵之人,不过江湖之中闲人一个,可若无双愿嫁,我许你一世一双,此后愿与卿携手共游江湖做对闲云野鹤神仙眷侣,如何?”笑言的语气让人难辨真假。
安夙闻之蹙眉:“当日你又回了皇宫?”
“他说的对,萧宁,配不上你。”
千菩提凝着少女,忽的上前揽住少女腰肢往自己怀中强行一带,伸指挑起少女一缕秀发放在鼻翼下轻嗅,感受着那股淡淡的清香,他垂头右手拾指自女子脸上面纱轻拂而过,一点点描绘着女子的五官。
和谢文韬不同,千菩提的动作狂放野性,带着股轻浮而露骨的挑逗,男子指尖也不是那种清淡的温润,像火苗一样炙热的温度,似乎想要将眼前冰冷的女子也点燃。
安夙抬手想要将其推开,手才抬至半空便被男子大手虏住。他并未怎么用力只轻捏着女子的手掌,甚至半丝痛楚也无,男子指尖在女子锦帛一样的指上摩挲而过,极尽轻佻。
看女子眼眸微沉。
千菩提却是凑到她耳边,磁性的声音带着几分撩拨拂过耳畔:“今夜之言皆自肺腑,小无双你回去好好考虑,我等你的答案。另外提醒你,王家三少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你最好小心可千万别引火烧身。当然,欢迎你到时向我求救,我最喜欢英雄救美,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美人。”
不待女子发飙,千菩提已然轻笑着松手,身形一纵跃上半空,整个人像朵云又像是片风干没有任何份量的枯叶被风吹起,缓缓飘向远方。
看着男人升腾而起最终消失的身影,安夙却是眼眸微眯,蓦然间震惊的轻喃出声:“流云飞袖,这不可能。”
千菩提临走所使轻功身法怎么可能会是,流云飞袖?
明明上次夜探阮府时还不是。
就连刚才他去追那六人时,看他身法也不是。
不对,她绝不会认错,那就是流云飞袖,碧落山轻功绝学之一,也是她师门不传之秘。可是这不可能,师父一生只收了两名弟子,一个是人称碧落公子的北武林盟主寒膺之子寒舟,她的师兄。
另一个就是她!
她十一岁拜入师门随师父学艺,直至成年前下山,从未听闻师父有过除她与师兄外的其它弟子,若有她不可能半点不知,就算师父有再收弟子,师兄也不可能不告诉她。
可这些年师兄与她传信时却从未提及。
千菩提,千菩提,你到底是谁?与碧落山有何瓜葛,与永宁候府有何关联,又与萧烨是何关系?
“小,小姐,这六个人我们真的要带回府里么?奴婢怕若到时若被人察觉只怕会坏了小姐的事。”看安夙不动,珍珠上前嗫嗫提醒,今夜接连发生的事每件都冲击着她的心脏,让她根本无法负荷。
小姐行踪诡秘,不止打败候爷安排的四个暗卫,去青楼里见的人居然是王玄朗与谢文韬,出个门都能遇到杀手,又有个男人突然出现帮了小姐,还向小姐求娶?还有,拾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居然会驾马车?
这……
只一夜间,小姐满身秘密就像变了一个人,可明明还是那个小姐,是她伺候了好几年的小姐,不可能是别人。那张脸,那颗泪痣,每一处她都熟悉到了股子里,却又偏偏陌生的好像从未见过。
小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真的只是因爱生恨么?为什么她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可若不是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府。”
安夙吐出两个字返身回了车辕,珍珠的疑惑她尽收眼底,可这身体本就是纪华裳的,就算她怀疑也绝不会想到这身体里早就换了个人。她是不想引来纪战与纪老太君的怀疑,可却没有打算过时时刻刻扮演别人。
既要珍珠为她做事,有些事她迟早都会知道。
又何必多此一举。
安夙不语,珍珠也不敢再开腔,两人的马车刚刚驶入候府旁的小巷子,偏门处一直在那守着的幽冥和几个暗卫便已出现。
“见过主子。”
幽冥脸色还有些发白,看到女子安全返回却微微松了口气。安夙瞥向几人视线在其中一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将他们全都关到塔楼里去,一会儿我要亲自审问。”
审问?
幽冥还想再问安夙却已带着珍珠进了院落,幽四人打开马车看着里面的人愣了愣,将六个大汉全扛上了小塔楼。
寂寂房间里,六个大汉都被无情的扔在冰冷地上,手脚未缚绳索却因七经八脉被锁动也不能动,那诡异的锁脉手法幽冥四人研究了许久却只能望而兴叹的蹙眉。
“玄翼,你和主子一起,为什么你会先回来,这六个人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为什么主子要把他们抓回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也说我先回来,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主子会抓他们回来那准是他们不长眼得罪了主子呗,擎苍你要真想知道就去问主子好了。”
“我倒是觉得去问那个小丫鬟比较好。否则,别惹怒主子也被锁了七经八脉变成木头人,幽冥焕辰,你们觉得呢?”
“嘘,别说了主子来了。”
焕辰瞪了两人一眼,低低道了一句,与一直看着那六个大汉的幽冥四人几乎约好般同时站起身看向门边。
安夙已带人走了进来,除了珍珠还有一直守夜的青璇雅蓉二人。
“主子。”
四人抱拳行了礼,幽冥道:“主子想审问他们,不过他们都被锁了七经八脉无法开口,属下等无能……解不开。”是锁脉而非点穴,且手法奇特,他试了很久,半点头绪也无,更无从解开。
安夙瞟了一眼那六人,上前蹲在向标跟前,在男人各处玄关探了探蓦然间素手如电落在男人身体几处穴道上,随着一股内劲灌入,向标魁梧的身体一震哑脉已被解开。
“我总算知道为什都府衙里没有老三的尸体,他是死在你手上是不是?没想到我向标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杀人无数最后竟在个女人手里翻了船,你要杀要剐都随便,既入杀手这个行当,老子就没想过会得善终!”向标阴鸷的脸庞发青,那震惊的样子像极了临死前的向老三。
“想不想知道他们怎么死的?”
安夙蹲下身直视着男人:“我用他的铁鞭,割破了他们的喉咙,那些倒勾利刺扎进他们的喉管再拉扯疵裂他们的脖子,鲜血狂涌而出,红里带着黑色全都流进了水里,连水都被沁染的变了色,最后,他们尸骨无存。向标,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死法?”
“贱人我真该一刀杀了你替老三报仇,我……”
向标眼珠凸起,胡子拉茬的脸都因剧烈挣扎的痛楚而有些扭曲。
“可惜,你杀不了我。”
安夙话锋一转道:“江湖卖艺人养的猴子你应该见过,据说猴脑最补人尤其新鲜猴脑,西晋与大邺边关交界之地有人尤喜生食猴脑,他们会将猴子绑住剔掉其头部毛发头皮后,再用婴儿拳头大小的锤子敲开其头盖骨将猴脑取出,而猴子却不会死。”
“还有,居住在北漠最北境蒙域雪山下的蒙格部落信奉雪山神鹰,而蒙格人有种古老的祭祀方法,每隔五年的祭祀日都会挑选出部落中最美丽的少女作为祭品,先喂下其特制秘药再剥光衣服绑在祭台铜柱上,而后大祭司会用刀切开祭品盛在玉器中供奉给神鹰食用。”
“先是女人身上的肉被削成大小薄厚相等的肉片,肉切完后便是脏腑,肝脾肺肾以及肠子苦胆,最后才是心脏。因事先吃下秘药,祭品不会咽气还会兴奋而虔诚的看着自己被啄食,直至心脏被剜出进了雪鹰肚子才会笑着死去。你,又想试试哪种?”
少女声音平静表情淡漠,甚至没有丝毫波澜起伏,就像在诉说着今日天气有多晴朗,然那字字句句却都听得人头皮发麻,心中发恶。
向标额头青筋都在剧烈跳动:“你这女人好恶毒,这么残忍的方法你也能想得出来,你简直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