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想,是借鉴。”
安夙摇头纠正,突的伸手掐住向标下巴冷声道:“这里没有雪鹰,我也没有蒙格部落的秘药,不过牲畜我候府里总能找到几只。幽冥,现在就去给我找一只来。我是不是人,你可以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也想看看你嘴这么硬,又是否能像蒙格部落美丽的少女祭品一样,勇敢的坚持到最后?”
“是,主子。”幽冥不敢怠慢,应声转身退下。
来去仅止半柱香。
幽冥转回时身边也多了一物:“主子,属下无能找遍候府只找到后院王老头养的这条护院狼犬,您看合不合用。”
“是畜牲,就行。”
安夙看了眼被幽冥牵着,全身纯正金色皮毛足有丈许高的狼犬,转头手掌突的在向标身上拂过,右手宽袖中匕首滑出、落下。
伴着银光咋现,鲜血喷溅,冰冷的地上多出五根手指。
即使被封住哑穴,向标仍旧忍不住低低痛吟出声,那狼狗却是爪子在地上狠狠一划挣脱了绳索,冲上前狗嘴大张舌头一舔便将那断指卷进了嘴里,狼犬咀爵啃咬手指的咯崩脆响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阁楼之中众人却鸦雀无声,连空气都在瞬间凝固成冰。
幽冥玄翼四人看得蹙眉,珍珠青璇三人却是捂嘴跑到门外趴在小花台处,呕到晚膳都全吐了出来。
向标眼睁睁看着自己五根手指被狗吃掉,脸色一片灰绿,就像鼓气的青蛙死死瞪着安夙,看着少女那双冷到渗人的眼,他此刻才意识到她是说真的,他更做梦也没想到,原本他眼中的猎物,他所以为的小小雏雁,实际却是有着利爪锐喙的凶猛雪鹰。
不,她比那吃人的雪山神鹰更凶残!
“我求你,给我个痛快。”向标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终于忍不住求饶:“你想切想片想剁想怎么都好,我求求你先杀了我。”
安夙望着他挑眉,哧笑着问:“你不是不怕死?”
“可这世上没有人会想死。”
向标声音都有些发颤:“就算我不怕死,可我也不想生不如死,更不想不得好死,我可以告诉你买主是谁,我保证绝不敢再找你的麻烦,我绝煞阁以后愿以姑娘马首是瞻,我只求姑奶奶你饶我一命。”
“是啊,这世上谁会想死呢?”
安夙闻言蓦然笑了,看,这就是他们的江湖道义,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兄弟情义,她杀了他兄弟,他也一心想杀了她替他的兄弟报仇,可当他自己面临死亡时却还是畏惧了。
就像皇帝面临天灾时束手无策,便将刀口对准了安家。
安家千人被屠戮时也没人想死的吧?他们也曾像向标一样如此挣扎,如此害怕,如此可怜的求饶过吧?可却没人肯救他们,也没人肯放过他们。
就为那一句妄言,那一道圣旨,他们,不得不死。
这就是人性:生来本恶!
这就是法则:弱肉强食!
身为弱者,永远也逃不过被鱼肉的下场。
安夙瞥着向标,凤眸之中闪烁着谁也看不懂的幽光,许久,她再伸手解开六人被锁脉络,只封住几人内力,掏出几张画像递了过去:“仔细看清楚,谁能告诉我他们是谁,谁,就可以活命。”
四张宣纸,四个人。
穿着灰衣,鼻子微塌,眼眶深陷,脸皮发皱的干瘪老头儿,身材魁梧面无表情,手长肉瘤的两个中年男人。还有,是一张清隽的青年男子面容。
看清最后一张画像,少女身后的玄翼呼吸微微一滞。
向标及那五个杀手都拿着仔细的看,六人额头滴着豆大汗珠,眼睛直愣愣的瞟着那几张画像似生怕错过这一丝活命的机会。
安夙看着六人表情静默不语,似在等着答案,谢文韬说的对,她也想过往江湖之中打探,却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机会,绝煞阁好歹也是江湖门派,就算向标混的极差,可难保就没人见过这几个人。
他们既然自动送上门来,她也权作一试。
半晌没动静。
“现在告诉我,有没有人认得?若没有,我们就继续。”安夙声音里多了丝不愉,在塔楼里响起,仿佛地狱阎罗索命声骤响。
向标右掌还在渗血,拿着画像的左手却是一抖:“等等,我见过这个人,这个男人我见过……”
“你,确定?”
安夙定眼看着她,嘴角带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向标有片刻呆滞,下一瞬他脖子一轻,整颗头竟离开身体飞了出去,嘭一声砸在墙壁再弹到地面又骨碌碌滚出老远,最后却是堪堪停落在狼犬爪边。
咔嚓——
狼犬大嘴落下,断头面部血肉模糊一片。
安夙却是看也未看那血腥的一幕,轻轻一拂袖,那血半丝也未溅到她衣裙之上,她瞥着剩余五人:“你们,又怎么说?记住,机会只有一次,而我最不喜欢有人,骗我!”
原本想开口的几人保持沉默。
其中一人又垂头看了看另一人手中画像:“我曾经见过那个老头,但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我可以替你找到他。”
“你叫什么名字?”
“黑鹰。”
“你们带上他,跟我来。”
安夙说着收回视线站起转身离开,幽冥等人收起画像架着黑鹰往外走,早已吐到浑身无力的珍珠青璇雅蓉三人,看也不敢看还在咕嘟咕嘟冒着血的无头尸体和还在啃食的狼犬,相互搀扶着也连忙跟在几人身后下了塔楼。
厢房之中,少女坐在榻上,悠悠烛火仿佛为少女渡上层橘红色的光:“你说你见过他,却不知他是谁,那你在哪里见的他?当时他身边跟了些什么人,说说当时的情景,还有你为什么会记得他。”
黑鹰,应该只是个代号。然,这个黑鹰却是六人之中最镇定的人,到底他有没有见过那个老头儿,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在渝洲城里见过他。”
黑鹰抬头看清少女眼中的怀疑,思索片刻道:“当时我在执行任务,投宿客栈时无意中遇到,当时他身边还跟着两名女子,后来,有宵小之徒对其中一个女子动手动脚,却都被那老头儿所杀。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他那手暗器功夫出神入化,一把细长柄的弯月型玄铁小刀一击连杀三人,被杀者全都一刀毙命颈间呈一线红,奇异的是,却无血流出。”
黑鹰话落,空气中气氛明显冷凝了几分。
安夙阴冷开口:“那两个女人长什么样子,现在给我仔细画下来!”
黑鹰摇头:“我不会作画,而且当时她们都蒙着面纱,我并未看清她们的长相,我只记得其中一个作少女打扮,另一个却是名妇人,至于其它的时间过了太久我实在想不起来……”
不会作画,蒙着面纱。
好不容易找到仇人踪迹,却听到这样八个字,无疑就像刚爬上悬崖的人再被人当头一脚给踹进了深渊。
可那把所谓细长柄的弯月型玄铁小刀暗器却不会错,而跟在那老头身边的两个女人,或者有一个就是她要找的女人。
当日破庙之中剥她脸皮的人用的也是那样一柄小刀,至于黑鹰所说他杀人后只在死者颈间留下一道红线伤口却不见伤口有丝毫渗血的原因?
也没人比她更清楚。
其一,那刀片乃特制,薄比蝉翼,内力深厚者出手一击断人气脉,因伤口太细,短时间内并不会渗血。其二,就是他还在小刀上涂了特制的药物,阻止伤口渗血。当死者死后尸体变冷血液渐渐凝固,也自然不会再渗血出来。
第一点很多江湖高手都可做到。
而第二点,却绝非一般江湖人士能做到,至少,不精通药理的人是绝做不到的。就像他剥她脸皮时的熟练手法一样,他给她用了迷药,可她还是清晰的感受到那疼痛,也亲眼看到原本长在她脸上的脸皮完完整整的,落在他的手里。
那是,她最切身的体会。
那也是种很诡异的感觉,就像蛇到季节会蜕去一层皮,除了那疼痛,没有多余的血渗出来。他也不像那两个江湖汉子,她曾趁三人不备逃出破庙,却因身中药物加上内力被封,没逃出多远就被抓了回去,那两个江湖汉子什么也没说便抡锤敲碎了她腿骨。
后者直接暴力,前者细致精细。
手段完全不同,相同的是,都一样的恶毒凶狠。而能让这样一群人效力的人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安夙深吸了口气拂去脑海中那些迷漫着艳红血色的画面,清冷淡漠的脸庞冷硬紧崩,眼中难掩失落。追查了这么久,她却还是毫无头绪。
玄翼见状上前禀道:“主子,属下奉主子命监视时也有所发现,姓谢的说看那人很面善好似在帝都曾见过,或者我们继续监视他们就能找到这个人。”
安夙闻言不语,这早在预料之中,王谢二人不会对她坦诚相告是必然。果然啊,她就知道让玄翼守着定会有收获。谢文韬的掩饰很完美,别人或者不会怀疑,可对一个早就不再相信任何人的人来说。
她怎么可能会不怀疑。
之所以将她画作女装,就是因为王谢二人进出之地向来都是风月之所,而在帝都她也不可能一直扮作男子。
没想到,谢文韬还真就觉得面善。
他见过她,是必然。
王谢二人瞒着她显然也是想占得先机。
这点她不在意,主动权一直都在她手里,他们想找到那女人反过来拿捏她也没那么容易,让她在意的是,这一个多月查探的结果。
她亲眼看到过那个女人,谢文韬也觉得其面善,甚至连绝煞阁的杀手也曾见过他的手下,这些人看似隐藏的无迹可寻实际却又无处不在。可明明找到蛛丝马迹,她却依然无法凭此觅得她踪迹。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隐藏的当真是太好!
安夙思索着抬头看向黑鹰:“你是向标的手下,可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他死,你和他有什么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