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阳光比之晨时更猛,直接被暴晒在太阳底下,夏候雪瑶双唇都已干燥起皮,身上的衣衫因阳光炙晒被血染湿的布料被晒干有些发硬。
她双手被紧紧的缚着绳索吊着手腕白晰的皮肤也都被磨破,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被双臂双手承担,更让她感觉自己手臂似乎都已然脱离了身体,痛到麻木已近没有任何知觉。
“魏大人,午时已到方大人那边已开始行刑暂时未有异常,属下也安排了人手在四周查看暂未有发现。”
城楼处穿着甲胄的城门守将上前走到魏正泽面前道:“魏大人,您真的觉得这些反贼会出现么?为了一个夏候雪瑶而冒如此大险,下官觉得那些反贼怕是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明知是送死,谁还会来?
“他们会不会来本官也不知,可夏候雪瑶到底是夏候家嫡系小姐,是夏候伯沧的亲生女儿,若然他们出现必定会朝我们这边来。”
魏正泽就站在夏候雪瑶被吊身的不远处,闻言垂头看了看满面狼狈的夏候雪瑶开口道:“所以尹将军切不可掉以轻心,吩咐人严加戒备为好。方大人那里刚刚才开始行刑,离结束还有段时间,不管如何本官与方大人都是依旨行事,若他们出现最好。”
“若是最后没人出现那便照皇上旨意:将夏候雪瑶当场射杀再暴尸三日以儆效尤就是。”那么多人同时行刑,自然不可能会这么快结束,就算是砍九百颗白菜那也需要花一定时间的好么?
而拿夏候雪瑶与夏候家近九百余口人的性命逼夏候家人出现,这的确是皇上的旨意。此次夏候珉领八万精兵叛逃,皇上又怎能不雷霆震怒?那是八万精兵不是八百八千一两万,那是整整八万的正规编制的军队。
要知道通敌叛国这素来都是为君者所不能忍受的大忌,更何况是如此公然的叛逃?那绝对是不可能被饶恕的罪行,而这更是自皇上登位以来大邺从未发生过的重大恶劣事件。
尤其夏候家素来深沐皇恩,结果谁知道皇上一心倚重,却偏偏是给自己养了这样一只白眼儿狼出来?
皇上会有多气那是个人都能想象得到,否则皇上不会下了这样的圣旨诛了夏候家九族仍不罢休,还要拿夏候家的女儿来祭旗。
换言之,皇上这是做给夏候家叛逃的人看的。
中年男子低沉的声音染着几分肃杀之气,沉沉落在夏候雪瑶的耳中似乎在宣告着她最终的命运,夏候雪瑶此刻被晒到头脑昏沉,听着男人口中的话她舔了舔干涸到早就血色尽失的唇瓣。
强撑开虚弱的眼帘望向下方,眼前却是阵阵发黑以至于她的视线也因此而有些模糊只能看到一片又一片模糊的黑影,可她知道这四周定早有埋伏,除了那些兵将想必少不了众多的弓箭手。
他们想引夏候家的人出来,可他们却不知夏候家的人是真正被劫,即使真有心救她,他们此刻怕也不可能也没有办法出现。而能出现的人却是直到此刻也毫无任何的动静,她唇角勾起抹苦涩的笑,她的下场连她自己都可预见,可到这刻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失望,痛苦,怨恨,又或是其它……
除了她自己大概没人清楚。
可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看到的是,她的生命正在缓缓的流逝,她的结局在这刻也已然注定,注定了会很凄惨,再没有任何转寰余地。
死亡,是她唯一的结局。
安夙看着吊在半空的夏候雪瑶,视线却是落在不远处,人群十几丈远的地方停着辆马车,车厢并不华丽只是普通的青布马车,看上去很不起眼,就算是停在那里也未引来半点别人的关汪。
可那坐在马车里的人却着身锦衣华服,车帘被微微掀起的同时,男人的视线也胶着在那城墙之上,恍眼间还能看到那张脸有多难看,阴沉到极点的脸色和阴鹜到极致的眸光落在那城楼从始至终未有移开过,落在双腿膝盖处的双手都是狠狠的捏紧在一起。
“王爷……”
吴刚亦坐在车厢内满面复杂的看着外面一幕:“属下已派人查探过,四周都布置了陷井,王爷,我们贸然动手属下怕不止救不了夏候小姐,连我们自己人也会如上次一样损伤惨重。”
“所以属下还请王爷能够三思,如今整个夏候家倒了,王爷身份尊贵又岂能为个再没有利用价值的女子而如此耗费心力?王爷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可夏候家的事实在是非同小可,王爷若当真再强行插手,属下怕到时真出什么事便会危及到王爷……”
吴刚说着顿口,看男子依旧凝着那个方向不言不语脸上显着几抹忧虑,此次夏候家的事情太大换成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应该选择明哲保身,若强行参与进去还是站在夏候府那方,那就摆明了是在和皇上做对,那样的后果是个人不用脚趾头想都完全能够想到。
绝对没有好结果!!!
可事实上王爷一直都有关注此事,原本还安排了人前往天牢附近准备要助夏候家一臂之力,可那些人全都莫名被杀,天牢中守卫又太过森严,尤其是在夏候家的人都被劫以走更是加强了看守。
所以王爷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动适机会,今日王爷又前来看城楼看夏候府的人行刑,还命人查看了四周的戒备,这让他怎能不忧心?
原本王爷就曾与夏候家的那位小姐有过传言,皇上此时正在气头上本就难免因此而牵怒王爷,若是让人知道王爷如此出现,甚至若有动作?
那后果他都不敢想……
“……”
萧烨恍若未闻吴刚的话,也未有只言片语,只定定的看着城楼上被吊着的那个狼狈女子,脑中浮现的却是他与她初见时的情影,还有她穿着那身大红的衣裙站在别院红梅树下的模样,与之此刻相比可谓是天渊之别。
如同吴刚所说那后果他并非不知,在夏候珉领兵叛逃那刻夏候家的命运便注定再无更改,只吴刚不知父皇对他不满早至顶点,再有夏候家叛逃一事,如今他在父皇心中到底是何种份量已不言自明。
在父皇那里他已是彻底:失势!!!
这两个字早有预兆只他一直不想承认,他以为自己可以力挽狂澜,他更一直以为事情不会有他想象中那么严重,可现在他才明白一切早已注定,直至夏候家事发那刻他便深深明悟。
可时至此刻为止他却还是未能想透事情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的一变再变反而越变越糟,也越来越对他不利,夏候家通敌叛国罪证确凿,他安排的人手却是被人尽灭可到底是谁做的却是毫无线索。
明明他安排了人前往边关给夏候珉传讯,可他传出的消息未有回复,而短短不到十天时间南疆夏候珉却已领兵叛逃,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让他根本无力去阻止。
他知道这其中定然还别有内情,或者有人拿夏候伯沧等人逼迫,或者还有其它的原因原由?可显然的绝不会如表象这么简单,他已确定这背后定然还有双黑手推动着这所有的发生与发展的轨迹,却偏偏无力去改变。
可那双手到底在何处?
他知道有那双手存在,却偏偏无法看清,更无法触摸得到,除了那个第九渊渊主他实在想不出到底还有谁会这样做?再回想那夜他出现短短时间所做的事和所说过的话他这才发现他知道很多。
远比他想象中知道的多。
而他却先机早失。
他知道有敌人在,却不知道敌人是谁,更找不到敌人的准确方位,无从下手攻击,如此又怎能不被打到节节败退?如此事情又怎么可能不越变越糟,接连而来的变数,无一不让人震惊,都远在在预料之外。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他,错了!!!
萧烨瞳仁蓦然紧缩。
错了!
这两个字浮现在脑海并非第一次,可直到此刻他才清晰的意识到,也才最终甘愿去承认他的确是错了,他以为一切始于她始于安家始于玲珑玉骨也终于她的死终于安家的覆灭,就算她死了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可那只是他所以为。
事实上,她的死只是点燃一切的开始,若非她死了大邺有战神的威慑和守护五国中人无人敢对大邺轻举妄动,不管是赫连煦还是即使最终并未战死只是重伤的轩辕无极对大邺来说都不会构成这么大的威胁。
只要她还在!
只要她还是大邺的守护神!!!
可她却死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未死,她也不可能会再成为大邺的守护神!!
安家的覆灭也不是结束,反而是催化剂加速了这一切的发生。五国中人为争夺‘她’为拿到玲珑玉骨,或光明正大或隐藏的无可否认几大霸主却都相继出现在邺城,而安家有人还活着,且已回来替她替安家复仇,这更是已不可改变也早就摆在他面前的事实。
所以他退而守诚以避求自保,可事实是就算如此一切也并未像他想象的那样让情势有稍微的好转,反而糟糕到极点,他更是有种预感,这一切通通都只是开始而已,所有的事都完完全全早在他不知道时便已脱离他的掌控,朝着他无法预知的方向在发展,甚至是所有人都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到底那双隐在幕后的手在何处?那个第九渊的渊主是谁?他为何会道与他仇比天高恨比海深,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那件事他们做得很隐秘为什么他会知道?还知道与他有关?这所有事又是不是都与他脱不了关系?他会不会,就是那双幕后黑手?
可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无数的疑问在男人脑海里盘旋,让他脑子几乎炸开般的疼,原本俊逸的脸庞不知何时起也总是显得有些阴沉,许久之后,他才深深的吸了口气,沉沉的闭上了眼帘,开口:“回王府。”
男人吐出三个字,马车缓缓驶离道路,最终进了城消失在繁闹大街,而就在那青布马车驶离后,那原本停马车的地方多了两道人影。
安夙看着那马车最终绝尘而去,冷嘲着开口声音浅浅:“原以为真是至死不渝生死不弃,可没想到最终也敌不过时移势易,原来人心当真是如此的凉薄也如此的经不起考验……”
呵,呵呵……
是啊,原来这就是人心,这世间最最变幻莫测的东西,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可以一生只爱一人,不管沧海桑田,不管世事变幻,不管飞黄腾达还是大难临头都始终如一永远不会改变?
凤毛麟角罢了!!
而她以为他们之间的永远,她以为他们至死不渝的感情,也不过只有一年的期限,竟是如此浅薄而短暂,为了夏候雪瑶他不择手段的利用她,狠心绝决灭了她安家上千人,可当夏候雪瑶深陷囚笼绝地之时,他最还是选择了放弃夏候雪瑶以保全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