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一轩的内心充满了痛苦和煎熬,自五年前起。
五年前一个华美的男人在他的意识空间里,与他做了一笔交易,他说可以让襄襄爱的那个人消失,让襄襄从此忘记他,而他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俘获襄襄,永远与她在一起。
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至少当时他是那么想的。
他知道襄襄爱的人是谁,那个叫做傅安儒的男人,他小时候就见过,那个时候,他叫他傅叔叔,他高大、英俊、知识渊博、他二叔口中的天才,人人都敬重他崇拜他,他也曾经崇拜过他,甚至偷偷以他为目标。
但是后来,他发现,没用的,傅叔叔珠玉在前,他再优秀,在襄襄眼里,也不过是个青涩的小男孩,无法,也不能代替,无所不能的傅叔叔。
能够让这个男人消失,能够让襄襄失去关于他的记忆,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他被自己多年来的心魔控制了,于是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接下来,傅叔叔果然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了,包括襄襄,唯独他还记得,但是他绝对不可能跟任何人说。
襄襄时常发呆,时常一个人哭泣,她说自己好像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他忍着心中的澎湃说:“不就是我吗?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很相爱。”
好在当初襄襄跟傅安儒的交往是秘密的,没人记得这件事,襄襄的周围只有他,只有他与她最亲近,所有人自然也都认为他们是一对,当然这也离不了他的引导。
所有人都被他骗了,包括襄襄,他与襄襄交往,向她求婚,与她拥抱,与她亲吻。她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可是她即便不记得傅安儒,心中也还残留着爱他的感觉,时常莫名其妙泪流满面,有时会如失去根的浮萍一样,茫然不知所措……她的痛苦,每一天……他都看在眼里。
那一天天,也是他的煎熬。
五年了,真是漫长啊。
他太累了,终于睡着了,睡着睡着,突然有人叫他,睁开眼睛,就见一飞在焦急地喊,虽然听不清她在喊什么,但是他却知道是襄襄出事了,于是起身朝襄襄的病房狂奔。
病房里已经乱成一团,刑达明和陈冬在哭,医生在奋力抢救她,但最终还是惋惜地告诉所有人:“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然后默默退出了病房。
他全身的血液犹如凝固了一般,四肢冰凉,机械地走到病床边上,看着已经失去呼吸的襄襄……那个女人瘦的只剩皮包骨,哪里还有一点他爱的美丽模样?
心如刀割不过如此,凌迟似乎也并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痛苦,他跪在床前,泪如雨下……
冰凉的感觉让他一惊,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原来是个梦。
他惊恐地伸出双手,看着颤抖的手,突然很想仰天大笑,然后爬起来朝襄襄的病房跑去。
病房里依旧如旧,襄襄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机开着,心跳虽然微弱,但是十分正常。
他爱怜地摸了摸襄襄的脸,只觉得精疲力尽,慢慢走出了病房。
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他游魂一样地走着,突然面前的路被一个男人挡住了,那个男人一身华美的长袍,以至于他第一次见他时,以为他是上帝,现在看来,他明明就是魔鬼。
他瞪着男人,男人挑眉,“路是你自己选的,瞪我做什么?”
他懒得理会他,绕过他朝前走,只听那男人又说:“你以为刚才那只是一场梦吗?”
他终于停住了脚步,那个男人的声音幽幽传了过来,“那不梦,是不久的将来。我带你去转了一圈。”
他回头使劲瞪着他,男人耸了耸肩,“别瞪我,我也只是想把星鸾留在身边,帮我治理星球,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这是多不负责任的一句话,刑一轩握紧了拳头,还没冲上去,男人一看情形不妙,早就开溜了。
望着空荡荡的走廊,想着梦境里可怕的一幕,刑一轩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手机是襄襄的,里面存着傅安儒的号码。
“求你救救她。”他干哑的嗓子,犹如在沙漠中行走了许久的人,听出一点原来的音色,“我愿意将她还给你,你求你能救救她。“
4。
在刑一轩的安排下,傅安儒将襄襄带离了医院,他温柔地抱着她,将她抱回家,狐狸早早等在门口,看着毫无生气的襄襄,悲伤又痛心地问:“襄襄小姐生了什么病?”
傅安儒将她放在沙发上,给她盖了一张毯子,目光忧伤,“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封闭了自己,毫无求生意志。”
说到“求生意志”四个字,他不禁苦笑了起来,“一样的,跟以前一样的……我到底做了什么?”
狐狸焦急地在旁边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主人一定可以救襄襄小姐,因为我看得出,就算失去了关于主人的所有记忆,襄襄小姐还是执着热烈地爱着主人。”
傅安儒坐在她的身旁,静静握着她的手,慢慢跟她说话,从第一次的相遇开始,到后来发生的一切,所有的所有……
他记忆力是那么的好,记得与她一起的点点滴滴,娓娓道来时,竟有种甜蜜的味道,他嘴角噙着一抹笑,说了许久许久。
最终他想起什么似的,将走廊的那幅画摘下来,让狐狸举着竖立在沙发前,他将襄襄扶起来,帮她戴上特制的眼镜。
他戴了一副,立刻就进入了照片中的世界,雪白美丽的世界里,冰冷刺骨,他一个人在雪地中走着,穿梭在狂欢的人们中间。没有襄襄,没有意识,不睁开眼睛的人,当然是不可能跟随这种科技,进入画中来的。
他孤单地走着,走到亲吻的他们身旁,默默看着画面里静默不动的她。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动人,绯红饱满的脸蛋朝气蓬勃,她就该是这个样子的,那才是他的襄襄。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眶突然涨得难受,有温热的东西在里面涌动,最后从眼眶中溢了出来,脸颊下一阵温热,接着变得冰凉,他疑惑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摸到一片濡湿。
哪里来的水?这种奇妙的感觉是什么?
他无法形容。
就在这时,有个轻柔的几乎被风声淹没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星鸾,你流泪了?”
他下意识想反驳,胡说,蓝星人从不流泪。
可是话没出口就愣住了。他慢慢侧过头,在身旁看到了熟悉的脸,那张脸苍白而瘦弱,却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风景。
他抑制不住,泪如雨下,猛地伸手抱住了她。
璀璨的贝利珠在他们头顶上永恒,而此刻,他们紧紧相拥,恨不得将这一秒也化作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