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碧青宫的日子是轻松愉悦的,没有烦恼也没有争端,又不同于在林子生活那般沉寂,每日大家都吵吵闹闹的过得好不热闹,连带着小白笑容都变得多了起来。
许是想要给自己的儿子树立一个好母亲的形象,安入画对碧青宫中的人的捉弄大大的收敛了,以至于好些人看见小白都是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
安入画不同小白待在一起的时间便是和我待在一起,而所有话题的中心皆是小白,能有个人一起聊自己喜欢的人是件特别幸福的事情,可久而久之也会带给我压力,虽然我自有精魂之日起便同他待在一起,但共同经历的事情毕竟少,还有许多事情是不能提的。这样几日下来,我所能说的事情也就讲完了,我又不愿欺瞒她,每每只好拉着小白一起,若是问到了什么我无法回答的问题自有小白替我回答。
安入画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看向我和小白的目光愈发的暧昧起来。
我就这样避着安入画过了五六日,第七日清晨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
“夜筝,夜筝,夜筝!”
我瞬间从睡梦中苏醒,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头萦绕,我颤颤巍巍的问道:“安姨,有事吗?”
昨日安入画问及我同小白的相识,小白说他十四岁那年路过甘城,彼时那里正闹饥荒,四处是流民,他说那时我八九岁模样,瘦的不成样子,一路沉默的跟着他,他见我可怜,便认我为义妹,后来又给我取名为‘夜筝’,相处至今。
我不得不感慨小白编故事的能力,顺带膜拜下他说这些凭空捏造的话还能面不改色如此诚恳的能力。
安入画对小白所言定是不会有所怀疑,是以看向我的目光中便透着几分同情,可我大抵是心虚,忙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今日如此急匆匆的来敲我房门,莫不是对昨日小白所言有所怀疑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睡着,快些起来。”
我瞅了眼窗外,只觉得天刚拂晓,尚有些灰蒙蒙的,分外哀怨的答道:“可是……安姨,这天才刚亮呀……”
“你再不起身开门我便自己开门进去了。”语罢门外传来了钥匙碰撞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这碧青宫哪间房的钥匙我可是都有的。”
我越发的心慌起来,如此急迫的要进来,莫非真的是对我有所怀疑?
我并不惧怕安入画知晓我只是一把琴的真相,我唯一害怕的只是这会不会引起小白生气。
不管怎么样躲在房间里亦不是办法,我还是乖乖起床在安入画打开门进来时主动将门打开,堆着笑同她问好:“安姨,早呀。”
安入画早就收拾熨帖,今日换了一袭暗红色的劲装,一头青丝利落的梳成一个发辫,负手而立,说不出的精神抖擞,道:“早什么早,公鸡都叫了好一阵了,我当年练功的时候可是天未亮便起了。”
“唔——”
“还愣怔干什么?”安入画伸手拉过我的手腕,用力的将我往门外拉,“从明日起你都需早早的起来,去后院等我,我教你武功。”
“什、什么?”安入画的话信息量太大,再加上我刚刚苏醒,大脑还有些转不过来。
“萧萧莫不是看上了你的呆傻?怎么话都听不明白,快跟我去后院练功!”
我这才将她的话消化完毕,瞪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安姨,你要教我武功?”
“你到底要我说几遍呀,真烦人,是啦,我要教你武功,我堂堂碧青宫的宫主,武功出神入化,多少人觊觎想学我都不教呢,我愿意教你是你的荣幸。”
“是是是,我当然知道这是夜筝的荣幸,可是好好的安姨怎么突然想要教我武功了?”
“还不是因为萧萧,无论我怎么软磨硬泡他都不肯学我的武功,反正你们已经成亲了,都是自家人,我教给你也是一样的。”
安入画真真是一句话比一句话惊人,“我和小白……成亲了?”
那被小白否认的一干二净的婚礼,安入画是如何得知的。
显然安入画亦是不小心说漏嘴的,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我问过厉兴了,他说你们启程的那天都穿着喜服,那不是成亲是什么?可你们现下却装做一副义兄义妹的样子,定是闹别扭了?放心放心,我这个做娘的可开明了,不会插手你们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你们什么时候和好告诉我一声便好。”
我倒是想要事实就如她所想的那般呢,但偏偏不是,我有苦说不出,只能不置可否的笑笑。
“虽然萧萧武功高强可以保护你,但女孩家家的还是会些功夫比较好,凡事总想着靠着男人会让人瞧不起的。”
安入画说的不无道理,想到在邬城的那一次,虽然我不需要小白的保护,但我什么功夫也不会确实是帮不上小白的忙,若是我学了功夫,日后若是再碰到危险什么的,我就可以帮小白了。
于是我重重的点头,“谢谢安姨,我一定会努力学的!”
“好,我们现在就去后院吧!”
虽然我现在热血沸腾,但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安姨……先让我洗漱洗漱换身衣衫吧。”
我便这样拥有了除离陌之外的第二外师父。
安入画不同于离陌,离陌收我为徒多少带了些不甘不愿,教我时也只是示范一遍便懒懒的待在一旁不再理我,而安入画显然是位严师,全程都盯着我,动作一有不对会毫不留情一巴掌拍下来。
我战战兢兢的学着,若是给离陌知道了又要骂我没出息了,身为一只琴妖不努力修行却学起了凡人的功夫,白白糟蹋了他给我的那几百年道行。
我原本以为日子会这样有条不紊的过下去,每日早晨早起练功,然后同小白一道用午膳,小小的午休后同安入画、小白一起品茶听琴,可我万万不该因为一时好奇在某日练功的清晨向安入画问及了她的夫君,小白的父亲。
安入画当即勃然大怒,未给我任何反应的机会便消失在我面前。
自那日之后安入画便不再理我,清晨我一个人在后院练功等到正午她也不会出现,连小白都看出些异常来,委婉的问我是怎么一回事,我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若小白知道我惹他母亲不悦了,指不定也会不开心的。
我自知闯了大祸,想要找机会跟安入画道歉,不能从小白那得知我犯错的缘由,我便向碧桃和春竹打听,可我才刚一开口,她们便一脸惊恐 的制止我。
“天啊,夜筝姑娘,你胆子也太大了点吧,这件事在碧青宫是绝对禁止提起的,不然宫主绝对会暴怒,不管对象是谁!”
“就是,许多年前有人议论过,不知怎么的给宫主知道了,直接废除武功逐出碧青宫了。”
我听得渗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再问下去,不知该如何请求原谅。
车到山前必有路,就在我为了请求安入画的原谅而绞尽脑汁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是夜,我因为心事有些无法入睡便在后院散步,意外的见到了消失好几日的安入画。
这是个道歉的好机会,可是……她会不会还在气头上一点也不想见我呢?
我在走与留之间挣扎徘徊,这时我听到了安入画的声音,“过来。”
原谅我是个胆小无魄力之人,想到之前碧桃她们说的我竟然不受控制的脚软了,不敢违抗她的命令,我仿若乌龟一般,一步又一步的挪过去。
“安姨……”我笑得讨好,决定先发制人,“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乱说话了,安姨,念我是初犯原谅我这一次吧。”
安入画冷哼了一声,脸色虽然不至于和颜悦色,但比起之前来已缓和太多,“我心情不大好,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我点头,忙不迭的走至她身旁,“安姨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这心里总是说不出来的慌,我总觉得萧萧要离开我了。”
“怎么会?小白同你失散多年刚刚才重逢,他怎么会舍得离开你?”这话并非是要安慰安入画,我当真是这样认为的。
“我每每提及让他留在晴岛,然后我将碧青宫宫主之位传给他,我们在这好好生活,再不管俗世间的纷扰,他却总是一副兴致缺缺不置可否的样子。”
“或许他只是不想当这碧青宫的宫主?小白是个淡泊名利的人。”
可安入画的神色复杂,眼眸里布满不安,道:“他若是想要留在晴岛就不会插手邬城的事,他应该还是放不下……”
“放不下什么?”
安入画却不愿意多说,道:“夜筝,你给我去探探他的口风,看他是不是想要离开这里。”
“我?”我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
“他待你是特别的,应该不会隐瞒你什么。”
我只能回以一脸苦笑,每个人都觉得我同小白之间太过微妙,但只有我心里清楚,这些暧昧不清的误会都来源于我同他之间不能说的秘密。
我是他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