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离去后我便像是暴晒后又经历了狂风暴雨的花,只剩下零星的花瓣,任凭离陌如何说都提不起半分的精神。
离陌:“他到底同你说什么你要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
我蜷缩在床榻上不语。
我觉得自己大抵是太过得意忘形了,因着十二皇子说小白为了救我出牢笼,同他做了交易,因着他说小白对我上心我便真的以为,我在小白心里的分量变重了。
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一样的,若我不能助他复仇,我便一点用都没有。
我内心涌起的无助感像极了初到邬城的时候,他让我去李大侠府中探寻他被灭门的真相,而我在李大侠府上待到半夜除了不住的呼喊,再寻不到其他法子。
那次能帮小白找出凶手不过是侥幸,而现下,我若不能继续帮他,他怕是不想见我了吧。
总而言之我不能再因着离陌霸道的心性就这样‘病’下去,我需要重新回到十二皇子的身边,努力去认清他身边环绕着的人,铭记着他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再一一汇报给小白听,那样,他不会再对我说要我何用了。
“师父,你把这术法解除了吧。”我有气无力道:“我不想再‘生病’了。”
“夜筝,你莫要得寸进尺,我不会让你给别人当婢女的。”
我只觉得心累,一个字都不想再说,躺下去留给离陌一个背影,闷声道:“师父,我乏了,想睡觉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离陌没有吭声,我亦没有回头,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着,满室寂静,也不知道他是走了还是立在原地。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听见了房门推开的声音,听着脚步声应该是迎夏回来了,我立刻闭上了眼睛佯装入睡了样子。
“安歌?”迎夏低低的唤了一声,“你好些了吗?”
我没有回应,未多久便有一双手覆盖住我的额头,“怎么还这么烫,药也喝了,这病怎么也一直不见好呢?”
闻言我便知道离陌拒绝了我刚刚的要求,我身上的术法依旧没有解除。
以往对于迎夏的关心我是感动感激的,可自从早上听了十二皇子同他们说的话我便不敢相信了,迎夏对我的担心又有几分是真心呢?
我自认愚笨,分不清楚。
我又想起了欧阳雪,这凡人的世界好生复杂,在林子里同阿九相处时,我们从来不需要猜测彼此心思,亦不用揣度哪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一夜我陷在混乱的梦境里,翻来覆去的,睡的并不安稳,天尚未亮我便坐起身来,蜷缩着双腿,抱着被子盯着熟睡的迎夏。
迎夏醒过来时看着我坐在床边吓了一大跳,猛地坐起身来,又因为这屋里其他的婢女未醒,她压低声音道:“怎么了安歌,是身子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迎夏,今日主子有什么安排吗?我同你一道起来,休息了这么多天,我应该干活了。”
迎夏触了触我的脸,担忧道:“可是你的身体依旧很烫,怕是烧还未退,主子说了你痊愈之前都不必去跟前伺候了。”
“不,我已经好透了,不过是屋子里暖和身子才烫的,真的,我很清醒。”
为了证明我真的一点生病的迹象都没有,我立刻动作利落的起身打算穿衣去洗漱,我想的很清楚,既然小白需要我给他当眼线我便要去当眼线,如果离陌和小白之间我总要惹的一个不悦,那么我宁愿这个人是离陌。
“安歌,发生什么了,你这个样子太反常了。”迎夏皱眉看我,“是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昨夜回来看你便觉得你同平时不大一样。”
她这是想要套我的话吗?
信任一旦崩塌了,那无论对方说了什么总会下意识的去怀疑。
“我既然是婢女,就不该一直躺着的。”
“可你病若未好,也是不适合去主子跟前侍候的,免得将风寒传染给主子。”迎夏站起身来,这时其他婢女亦起了,她便恢复了正常的声音大小,一边穿衣一边道:“我去唤周大夫过来给你看看,你先不要乱动。”
便是找了十个周大夫结果也是一样的,离陌不肯解除术法,在任何大夫眼里我都是高烧不退的。
迎夏离开房间后其他婢女也洗漱完毕陆续出去了,我缓缓梳洗着在脑海里盘算着一会周大夫来了要如何劝说他我已经没事了。
“夜筝,你到底怎么了?”铜镜里出现离陌颀长的身影。
我依旧梳着发髻并不言语,我知道说了也没有用的,离陌这般固执,他不会答应。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为何不搭理我?”
我望向铜镜里离陌的声音,近乎恳求的说道:“师父,解除术法好吗?再这般‘病’下去这府邸我是待不住了,十二皇子断不会一直养着我这么个闲人的。”
“那岂不是正好?”离陌亦看着铜镜里的我,“夜筝,你何须这个凡人来养?”
小白同我说的那些话是断不能说给离陌听的,我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同离陌交谈。
离陌:“你便是因为这件事不开心?”
一时间我点头也不是摇头亦不是,以离陌这般没耐性的性子,是受不了我沉默不语的,我亦劝服不了他,那么到最后便是他生气拂袖离开,而我依旧困在他的术法里。
我正陷在自己百转千回的思绪里,离陌却已经将一个暗红色的布袋扔到我桌前,没好气的说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不开心的,你打开这个袋子瞧一瞧,定会让你欢喜。”
离陌怎么会明白小白对心情的影响力,我的一颗心都因为他那句‘我要你何用’而惴惴不安着,只想费尽心思重新做一个于小白而言有用的人。
再没有什么比小白对我的肯定来得让我欢喜了。
不满我的无动于衷离陌又习惯性的戳了戳我的头,带着几分威胁的说道:“夜筝,在我生气之前快打开袋子,是因为最近我太宠你了,你便不把为师放在眼里了?”
许是真的有恃无恐,我堆积了许久的负面情绪便在这一刻爆发,扬手挥开了离陌的手,转身回头,气冲冲的道:“师父你这个大骗子,你口口声声说着你是这是世上唯一真心待我的人,口口声声说着你关心我希望我快乐,可你却总勉强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这也的关心这样的好对于我而言太沉重了,我承担不起,我不想要了。”
离陌眯了眯眸,似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整张脸布满了风雨,仿佛是从喉咙口挤出了两个字,“……勉强?”
此刻的我毫无理智可言,“对,勉强,你每每都说我对你不坦诚,可当我说了实话你又不愿意接受,我都说了不想再这样‘病’下去了,你却一直不肯帮我解除术法,师父你什么时候可以真正的尊重下我的看法?”
离陌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薄唇紧抿,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气场,一如那次在林子对战落影同赤虎他们那般,仿佛下一瞬便可以将我撕的四分五裂。
可我十分笃定,离陌不会伤我。
“夜筝,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我抵着身后的桌子才不至于让自己因为离陌这迫人的气场摔倒,仰着头道:“师父,你太霸道了,你希望我的世界里只有你,可是我的世界里不可能只有你。”
自他归来后,他几乎禁锢了我的自由,将我圈在他的世界里。
长久的沉默后,离陌蓦地扬唇笑了笑,向后退了一步,一字一顿道:“如此,便如你所愿。”
语罢离陌便瞬间消失在我眼前。
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这时候房门在再次被推开,我听见迎夏的声音响起,“安歌,你怎么了?”
我只能摇头。
“可我刚刚听见你的声音……安歌,这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你在同谁说话?”
我无力解释,我知道自己惹离陌生气了,我也知道自己的话定然伤到了离陌,可我太压抑了,那些情绪无处安放便肆意的发泄在了离陌身上。
明明我知道离陌才是对我最好的人。
可或许是这样我才觉得他是唯一会包容我坏脾气而不会离开我的人。
我依旧只能摇头。
“这地上凉,你别久坐了。”迎夏伸手将我扶起来往桌椅的方向走,“周大夫过来了,让他给你诊脉吧。”
直到周大夫为我诊完脉我方知离陌那句‘如你所愿’是什么意思,我的脉象已经平稳,离陌的术法解除了。
迎夏震惊不已,“这、这怎么可能呢……?我方才出去前还探了你的体温,你的温度还烫人,怎么这会又退烧了?”
“迎夏,我已经退烧了,我可以去侍候主子了,是吗?”
迎夏神色古怪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离陌的术法解除我心里松了口气,侧头看向他扔在桌子上那个暗红色的袋子,他说的我看到会欢喜的东西,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