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陌从来都是嘴硬心软，他虽是一脸不悦，但到底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还是带我出了府邸。
心愿被满足的我看离陌的眼神简直充满了崇拜，那些夸张的话如汹涌的江水，“师父师父，你真是全天下最最最最最厉害的师父了，这世界上定只有师父不愿做的事情而没有师父做不到的事情！夜筝最最最最喜欢师父了！”
“你啊——”离陌戳了戳我的头，所有的话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随即环住我的腰，将我抱起。
我吓了一大跳只能环住他的脖颈，疑惑道：“师父，这是作甚？”
“抱紧我，这样过去快一些。”
语罢离陌便一跃而起，我仰着头只能看到他完美的下颌线，墨发飞扬，美好如画。
再次落地时我已经在城楼上，离陌将我放下来，却仍旧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指向城门口，道：“他在那里。”
顺着离陌所指的方向看去，视线里是小白熟悉的身影，这是第一次我见他不是一身素白的衣袍而是厚重暗沉的盔甲，一手落在佩剑上，一手牵着缰绳立在骏马旁，说不出的器宇轩昂，浑身都是令人着迷的男儿气概。
温润儒雅的小白我爱，这般要征战沙场的小白我亦爱。
他的身旁围绕着众多令我陌生的面孔，也不知是要同他一道出征还是来送行。
“看够了吗？”离陌的声音自身侧传来，沾染着深冬的寒冷，“看够了就走吧。”
我本能的用力站稳了脚跟，仿佛这样离陌就无法轻易将我带走，软软的唤道：“师父。”
离陌低头，“何事？”
“我知道师父还未好透，夜筝一定会好好在师父身边伺候师父，照顾师父，一刻也不离开，让师父尽快好起来的！”
离陌蹙眉，“……直接说。”
我笑得讨好，伸出食指与拇指重复的开合着，“夜筝有一个小小小小小小的心愿希望师父可以帮夜筝完成。”
可离陌却像是有读心术一般，迅速的黑了脸，扣在我腰间的手加重了力道，透着些警告的意味，沉声道：“想都别想。”
我只好委屈兮兮的盯着他，“可师父都没听我说到底是什么心愿呢。”
离陌扬唇，眼底却毫无笑意，大手不轻不重的捏了捏我腰间的肉，道：“夜筝，在你眼里，为师就这般好糊弄？”
“夜筝哪里有糊弄师父，便是借夜筝一千个一万个胆子夜筝也不敢的。”
“哦？”离陌语调上扬，“先前在府邸时，你万般许诺你只是想远远看那凡人一眼就心满意足了，若不是看你因为慕容景的事情沮丧得不行，为师根本不可能带你过来这里，怎么，现在哄骗得我带你过来这里了，你又不知足的想要去同他见面交谈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离陌的双眼，心里的小算盘被离陌戳穿，我索性直接说了，“夜筝不是诚心哄骗师父的，只是师父之前也说过，一切都要以当下的心情为主嘛，我现在就想跟小白说上几句话，就几句而已，师父答应我好不好？”
“哼，待我答应了你，你聊上了几句以后是不是又会觉得就这样让他离开不好，想要同他一道走？”
我连忙摇头否认，“绝对不会的！夜筝是分得清轻重的，现下没有什么比让师父好透更重要的，我怎么可能会让师父同一道颠簸？”
闻言离陌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却依旧不肯应允我。
“师父，我真真只同他说上几句话便好，十二皇子问我的那些问题我一个都不知道，我也想问问小白那些是怎么回事。”因着离陌还揽着我的腰，我大半个身子还在他的怀抱里，便伸手拽住他的胸襟，撒娇道：“以师父的能耐把夜筝挪走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的，若是师父觉得夜筝聊的时间太久了，便把夜筝挪走就好，好不好？”
“……”
“师父，到底为什么不肯我跟小白说上几句话？”
离陌：“夜筝，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情，虽然你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
“你是我护在掌心里的人，若不是顾及你的心情，他早死过千万遍了。”
我心里流淌过暖流却又因为潮湿而堵得慌。
离陌和小白是这世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存在，可是为何他们俩之间却像是隔着深沟，永远无法和平共处。
离陌的眼像深邃的像是暗蓝色的海洋，有漩涡将我往里拉扯，我只能无力的垂下头，“师父，夜筝不知道如何是好。”
“……”
“我不愿师父不开心，可我……也真的想同小白说上几句话。”
离陌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夜筝，若有朝一日你需要在我和他之间做个选择，你会选谁？”
我只能避重就轻的回答：“师父，你说过的，凡人的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而师父可以长长久久的活着，又何必要去同小白做比较呢？”
“好。”搁置在我腰间的手松开了，他挑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对上他的视线，道：“夜筝，哪怕是一百年，我离陌也等得起。”
等得起？
为什么要等我？
我一头雾水，离陌却松开了我，负手而立，道：“去吧夜筝，他看起来快要出城了。”
我忙转过头去，围绕着小白身侧的那些人已经消散了，而小白扯了扯缰绳似是准备上马，我想要化作一只小鸟飞过去，又想起现在是白天，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更何况十二皇子出府前也跟我说了会经过这边，若是被他看见我来见小白了，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许是看到了我的犹豫，离陌扬手一挥，时间仿若静止，城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变成了雕像，唯独小白依旧鲜活。
“速去速回。”
“谢谢师父！”
我忙飞下城楼，飞至小白身侧，见他骑着马皱眉环顾四周被时间凝住的人，怕吓着他我忙现出了实体，惊喜的唤道：“小白。”
小白翻身下马，面色却是一派平静，缓缓道：“夜筝，我知道你会来。”
“真的吗？”我欣喜不已，“你一直在等我？”
小白颔首，“现在这景象是你施了术法吗？”
我摇头，坦诚道：“不是的，我不会这样的术法，这都多亏了我师父，所以现下我们可以无所顾忌的聊天，你不用担心会被人看见。”
小白面上似是有失望一闪而过，“夜筝，这些日子我曾多次派人去十二皇子府上传信给你，你为何不回应？”
“传信？小白，我并未收到任何关于你的信息，你应当明白，若是你传信于我，我又怎么可能不回？便是想尽一切办法，也会来见你的，我一直想见你，是你不让……”
那么这些信去了哪里？十二皇子手里吗？
小白似是陷入了深思，我想到离陌的话，觉得时间紧迫，便立刻接着道：“小白，虽然他们都跟我说你此番平复西部之乱势在必得，不会有危险，可我还是有些担心，怕你不能吃好睡好，怕你夜里会觉得冷，恨不得跟你一道去，小白，你可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无碍，不出一月定能归来。”
“小白，你归来那天我还来接你，庆祝你大胜得归。”我局促的拽了拽自己的衣摆，终究还是把最在意的话说出了口，“小白，那日皇太后的寿辰，长公主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是如何想的？
小白眉心微蹙，“夜筝，这件事我们上次便说过了，我的想法我的态度始终如一，你不必反复的问。”
我扯了扯唇角，笑道：“好，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他不喜欢我提我便不提吧，他即将远征我不该惹他不快，想到了之前十二皇子同我说的那些话，我忙道：“小白，今日十二皇子问我，你是否决定跟随洛家了，还问我你之前谋划的那些是不是洛家的主意，这些是怎么一回事啊？”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我自然是回答不知道呀，这些你都未同我说过的，我如何答的上来。”
“这些事情你不用知道，你若是知道了便会成为他的筹码。”
成为十二皇子威胁小白的筹码吗？
我只能似懂非懂的点头，又听见小白张唇问道：“夜筝，十二皇子同张大人李大人说了些什么？”
“张大人李大人？”我认真在脑海里回忆搜寻着这两人的面孔，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不知道，我未曾见过这两位大人。”
“未曾见过？”小白质疑道：“这两位大人今日频繁出入十二皇子府上，你作为十二皇子的贴身婢女，不曾接待吗？”
我讪讪的笑了笑，不能说因为离陌的关系我已经‘卧病在床’半月，含糊道：“我已有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十二皇子了，这些日子我师父来了，我便去作陪了。”
小白满眸失望，“夜筝，当初我让你留在十二皇子身边，除了希望你有新的身份以外，更希望从你这里得到十二皇子的消息，而如今，你全然不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吗？”
小白已经许久不曾对我说过这样重的话，一时之间我只能愣怔的看着他，甚至忘了要如何解释。
“夜筝，我要你何用？”
言罢他翻身上马，目视前方，不再看我。
夜筝，我要你何用。
这句话如同魔咒般在我脑海里不住的回荡着，嗡嗡的作响。
茫茫天地间我突然就找不到自己的立足点，我以为十二皇子真心收留我，他却猜忌我怀疑我。
我以为小白让我留在十二皇子身边，是因为‘夜筝’这个身份已经无法安然的生存，原来他只想让我当一颗纯粹的棋子。
小白啊小白，我到底要如何做，才会于你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