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小白走出了地牢，厉兴仍就候在地牢里，没有随我们出去。
一开始我担心洛青英会看到我，实际上此时此刻的他哪里还分得出神来看我呢，即便是看到了他，他又能说什么？
他现在不过就是阶下囚罢了。
小白不言不语，我便不声不响的跟着，我以为他是要回房去了，可走至庭院的时候他却蓦地仰头看向夜空中的那轮弯月，清冷的月光落了他一身，看起来格外的落寞。
他是在难过吗？我该开口安慰吗？我又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我这边纠结得不行，小白已经开了口，“夜筝，我可以同你说说话吗？”
“当然可以！”我忙不迭是的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小白，你说吧，我都听着。”
自出了林子，难得他主动想与我交谈呢。
“我父亲那些事情，在晴岛你也听得七七八八了吧。”
我点头，那日他同安姨说的话我全部听明白了，小白一家是被当今圣上污蔑的忠良，所以他要复仇，我通通都理解。
小白没有看我，依旧仰头看着漫天的星辰，“自我侥幸活下来开始，我鲜少能睡个好觉，每每夜里总能梦到那夜的场景，梦见我爹一脸鲜血的站在火光里，他本该是万人敬仰的英雄，却背着那样屈辱的死去。李家上上下下那么多无辜的仆人，或被流放，或被当场杀掉，而我躲在垃圾车里，抱着你的琴身瑟瑟发抖。”
“小白。”我凑过去些，想要伸手抱抱他，却又害怕露出自己透明的双手，“你莫难过，都过去了，全部都过去了。”
是以我觉得洛家当真是该死，但凡让小白伤心难过的人事便是错误的存在。
“夜筝。”小白蓦地侧过身子，与我面对面而立。
“我在，小白，我在。”
“我可以抱抱你吗？”他的声音沙哑，像个脆弱的少年，“像年少逃亡的那个夜晚一样，我的身边只有你，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我心疼的不可抑制，“傻瓜，当然可以。”
我那么渴望靠近他，又怎么会吝啬自己的拥抱。
我话音刚落他倏地上前将我揽入怀抱，下巴搁置在我的发顶，一手环住我的背一手揽住我的腰，他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仿佛想把压在心底的话全部告诉我，“这些年，我过的不好，可以说很糟糕，我流落街头的时候差点活不下去，你可能不知道，十来岁的我只是个脏兮兮的乞丐。”
这样的姿势小白看不见我的手，我得意伸手回抱他，“我要是能早些有了精魂便好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吃那些苦。”
小白那样爱干净的人，是如何忍受每天脏兮兮的过着乞丐的日子。
“这些年我受尽了别人的冷眼，我从不期望任何人对我好，我活着仿佛就只是为了复仇。”回忆起过往，他声音发颤，“只有复仇才能让我度过那些日日夜夜。”
“……”
“我是为了复仇才接近水蓉的，若不是云家当年的相助，洛家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将我李家陷入满门抄斩的绝境里，我处心积虑的靠近她，她去对我那般的好，哪怕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她不曾嫌弃过我分毫，她待我那般好，我却……负了她。”
我的心不仅发疼还泛起里苦涩，明明一直以来就是知道他和云家小姐的感情的，云家小姐是他心口的白月光，可我依旧会难过。
我唯一一次见小白落泪，便是为了云家小姐。
“我熬了这么久，我终于也能让洛家体会我们家里当年的心情，将我父亲所受的屈辱还给他们了，我明明离复仇已经越来越近了，可是夜筝，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明明这一切都是我渴望的，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
我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小白，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你不会觉得洛青英无辜吗？”小白的声音极轻的试探道：“你会觉得我太过狠毒吗？你会……讨厌我吗？”
我连连摇头，顺势将整个人都埋入他的怀抱里，“小白，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你，我是为你而生的。”
没有小白，哪里会有我呢。
小白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揽的更紧了一些，我十分享受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即使疼痛蔓延到全身各处，我依旧觉得甜蜜，忍不住开口道：“小白，你在意我的感受对不对？”
如果不在意我的感受，他怎么会问我会不会觉得他狠毒，会问我讨不讨厌他呢？
若说小白待我当真是一丝一毫的感情也未有，我是不信的。
小白身子微僵，好半响都没有说话。
“小白。”我低低的唤了声，试图从他怀里抬起头去看他面上的神色，却被他扣住后脑勺。
“夜筝，我很害怕。”
“怕？”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小白，你怕什么？”
“水蓉为我而死，我这一生都不该把她忘掉，可这些日子以来，我……”
小白最终没有说出口，我却已经欣喜若狂，我几乎都可以顺着他话来说，他是想告诉我，他觉得自己此生只能爱云家小姐，现在却也欢喜于我？
“夜筝，你为我做的我通通都知道，可是我……不值得的。”小白轻轻摩擦着我的发顶，接着道：“自你留在我身边开始，我总在伤你，你为了我受了那么多伤，流了那么多血，你总是笑着说没事，可我知道，你一定也很疼，是吗？”
我眼眶一热，温润眼泪浸湿他的衣襟，我描绘不出此刻的心情到底为委屈还是喜悦，“小白，有你这些话，便不疼了。”
“我只是一介凡人，我保护不好你，也不知道该如何保护你，甚至常常让你受伤。”
“……”
“夜筝，我没有办法继续看你受伤了，我的心也会疼。”
这一句话不住的在我脑海里回荡，我的脑海里就想死除夕那夜，漫天绚烂的烟花在飞舞。
“我不会受伤的啊，小白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因为舍不得做一点点会让你心疼的事情。
小白却未按照我心中所想说出我想听的话来，“夜筝，离陌说的对，我给你不了你要的一切，你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所以呢？”我的心瞬间被捏紧。
“和他走吧，离开凡世，你们本来就是一道的人，我看的出他很爱你，对你也极好，你同他在一起会幸福的。”
“你说什么……？”我声音发颤，就是上一秒我还认为我的坚守终于有了回馈，这一秒他却又将我往外推。
为什么啊，他明明抱着我不是吗？
“跟离陌走吧，离开我，离开这里，于你于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要！”我在他怀里努力挣扎着抬头看他，“其他事情我都听你的，只是这件事情不可以。”
小白眉心紧蹙。
“怎么样过才会幸福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若不是双手透明我此刻真想捧住他的脸，“小白，你明明也在乎我，为什么要赶我走？”
“夜筝，你会难过的。”
“……”
“我回不了头了。”他重新扣住我的后脑勺，将我按回他的怀抱里，“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就今晚，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好不好’这三个字他咬字极轻，配上他沙哑低沉的嗓音，越发的小心翼翼。
他用这样的口吻跟我说话，我怎么可能会不答应，便是心里有万千疑惑，此刻都会不声又不响。
我能感受到小白对我的在意了，我怎么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