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鸿在一天天恢复中。夏父也在重症病房里渐渐进入平稳期恢复中。
韩静在照顾夏父那边。我、李轩和阿瓒经常聚在医院里,帮天鸿打发住院的无聊的时间。双方并不太来往。夏天鸿从不主动问及他父亲的病,都是程母和阿瓒有意无意地提及。
林薇薇也来探过病,她与我们谈笑风生,我不知道她的心底是不是依旧还爱着天鸿,放不放的下他。可看着她笑的样子让我感觉到之前没有过的美好,是那种淡然的、温馨的美。
一切仿佛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上午,我手里拎着小饭盒去往医院,里面是鸡汤还有一些新鲜蔬菜,准备给天鸿加点餐。(小黑:你还会做饭了?答曰:可以学啊,重点是后期女主光环必备,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方能逆袭。)忽然接到潇洒姐的来电。
“小棠菜,你看新闻吗?”她火急火燎。
“什么新闻?”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有什么重大新闻需要我知道的。“地震了?”我慌忙望了望天空和旁边的大楼,异常平稳。
“地震还轮得上我打电话。你快去上网看看娱乐版。本市的那个八卦网,你懂得。”
什么八卦竟然还能与我有关?
我怀着忐忑的心开始刷网页。那一页主题是:本市著名餐厅连锁少爷竟是gay。下面是他们俩一起亲密逛街被拍,甚至附上了那张吻照!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曝光他们的关系。会是谁在搞鬼呢?这么别有用心,连那张私密的吻照都有。那不是李轩生日的时候在包厢拍的吗,除了我们几个人还有谁会弄到这张照片?
我来不及打电话,立即奔向医院,想着也许这时阿瓒和我弟会在天鸿这里。
果不其然,我一出现在病房门口,就看到了程母的背影。房门半掩着,屋子里一片寂静。
天鸿依旧斜靠在床上。阿瓒和李轩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程母显然很生气,可她依旧拿起电话开始公关,“不管花多少钱,立即让那条消息从网上消失。还有,给我找出背后的那个人!”
背后的人?我眼前立即浮现韩杰那天的眼神。会不会是他呢?
在门口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天鸿就看到了墙角的我,悄悄示意我进来。
程母这时回头望了望我,一句也没和我废话,就直奔主题。
“你来了。你是他姐姐,所以你也知道他们的事?!”
我点点头,强大的气场压的我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
“可以啊,天鸿,你也一开始就知道。你妹当着全家人的面那么说你,你都能忍,你就是想替他们瞒着?”
“他们怎么说我不重要,可阿瓒和李轩毕竟是因为我认识的…”夏天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认识又怎样,都是男孩子。你们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制止!程嘉瓒,世界上有这么多女孩你不去喜欢,你哪怕花一点,见一个爱一个,我也都不在乎,你去跟个男的……这算怎么回事?!你们正常吗?“
“我们怎么就不正常了!”程佳瓒听这话也怒了。“我喜欢他,不是因为男的女的。妈,你能不能不那么偏见,不带着有色眼光看我们!这个世界这么大。你没见过的不代表就不对,不正常。”
“这个世界怎样我比你知道。送你去国外读书你就长本事了,你见识多了是吗,那也不能为所欲为!”
“我去喜欢一个我喜欢的人怎么了,怎么就为所欲为了!”
“你到现在都不承认自己错了!”
“我有什么错!”
程母“啪”的一耳光打下来,清清脆脆。
“伯母,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是我先喜欢他的。你别怪他…”李轩道。
“我以为你是他们的好朋友,你借房子给天鸿住,你帮他,可到头来呢!你们闹的这是哪一出?”
“我们不是你想的…”
“我不想听你解释。”程母气急冲我说,“把你弟给带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们!”程母气极。
我放心不下这边的状况,天鸿说, “姑姑你冷静点,你们先走吧。”
我只能拉着李轩走了出来,走出病房,一路默默无语。才刚到医院花坛,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我妈劈头盖脸,“你弟在哪?!”
“怎么了?”我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心里依旧还抱着一线希望,她不知道。
“你是在给我装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他在哪?让他给我回来!”
“我们在一起,一会就回家。”我异常平静。
我妈“啪”地挂了电话。
李轩拿出手机,手机上是我妈打来的几十个电话。刚刚在医院用了静音,可以看出我妈那火爆脾气已经上来了。
我曾经抱着侥幸心理,觉得我妈妈不会知道。毕竟程母已经迅速开始采取措施,很快网上就会删除。可惜,这是一个网络发酵的时代,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删了,也并不代表不存在。
刚刚阿瓒那边只是开始,我们这边依旧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战火刚刚燃烧。
我安慰李轩:“我永远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李轩叹了口气,却扯了嘴角笑了笑,仿佛如释重负,“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告诉他们也好。”
可我知道他有许多无奈,尽管想过告诉他们,却没人想通过这种形式,闹得人尽皆知。当自己的秘密被人揭开,谁能想象出那种复杂的心情呢?
家里。
推门进屋,我妈就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她仿佛一下老了许多,神色黯然,头发凌乱,眼睛还有些肿。
父亲神色凝峻坐在一旁的沙发喝茶。
“妈……你还好吗?”李轩艰难地开口。
我妈一下子就爆发:“我还好嘛?!网上的那些是真的?你真和那个男的?”
“是真的。他是我男朋友。”他没有表情。
“男朋友?!”
“你还有脸用这个词。你是不是心里有病,有病我们去看心理医生,你不要再胡说八道?
“妈,我没病,我只是喜欢上男生,这很正常。”
“正常?你哪里正常了?”我妈冲上来就开始锤打弟弟,一边歇斯底里地在流眼泪。我弟只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像呆滞了一样,一下也不知道躲。
“你怎么能这样,你对得起我们吗?”我妈大吼一声。
爸爸也说话了:“李轩,你做什么事我们都由着你,从小到大你一向让人省心,这次你真的太让我们伤心了。”
“妈,你们别这样。在国外,这种是太正常不过了,很多人都出柜了。弟弟没病。”我一边使劲拉着她一边劝说。
“国外?国外怎样我管不着。一个人,就是要谈恋爱,结婚生子。这才是正常,懂吗?!…还有你,李小棠你有个做姐姐的模样吗?”我一听我妈战火又转向了我,就知道必将殃及池鱼。可我宁愿可以分担一点,让弟弟少挨点骂。
“你和夏天鸿是怎么回事?你和哥哥谈恋爱,他和弟弟谈恋爱,你们配合的天衣无缝啊,就瞒我这老人家啊。他们那一家子都什么乱七八糟,有钱人就可以这么瞎折腾?
“妈,他们都是好人!”我知道我这一句辩解在他们看来多么无力。
“你们跟那一家子统统断绝来往。谁都不要周扯!”我妈下了最后通牒。
“不可能。”我弟第一次用这么坚决的语气拒绝我妈。
“你说什么?”我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我不想再和他分开了。我们经历了太多,我想和他在一起,即使再多的反对,再多的困难也无所谓。”
我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你就不能用一些言语先糊弄过去,以前你不是最擅长的吗?李轩一向没有这么决绝地反抗过什么,除了那次不想出国,也是软磨硬泡,最后换上更加没有主见的我顶替。我们是我妈心中的“好孩子”,我们不该这么叛逆的。可这一次,也许他是真的想做一回自己。
“滚!”我妈声嘶力竭。“你们都给我滚,不想见到你们。”
我跟爸爸拉住有些瘫软的妈妈坐下。
弟弟转头就走出家门,我知道他一直忍住不哭出来。
我抱住哭泣的妈妈。这一切是这么难以让上一辈接受,他们能做的就是坚决反对、断绝关系,试图阻止这所谓的不正常恋情。
今天一整天,我就在长辈们的各种撕心裂肺声音中度过。我知道我们互相都需要静一静。
我住在家里,半夜一直没睡着,来到客厅找水喝。看到黑暗中一个人影,把我吓了一跳。
我从背后抱住她,叫了一声“妈”,她回头窝在我的怀里便哭。
我的妈妈刘燕青女士,半辈子都好强。我和弟弟一直是她的骄傲,她的人生寄托,特别是弟弟。从小到大,他那么优秀,成绩好考上好大学,找到好工作,比起一直不务正业玩乐的我,不得不说,他在父母眼里是有光环的。可如今,光环被突如其来地拿掉,告诉他们另一个不可接受的事实,他是同性恋。在他们的世界里仿佛就是一个未知的可怕的魔鬼,将他们所谓正常的儿子们拉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真正的深渊是什么呢?
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要在这些规定里生活吗?一旦有丝毫的越矩,便受到了众人的批评,不为人所接受,因为他们过得不是大多数人的生活,便从此被归为异类,而被人瞧不起。
我们的生活需要各种规矩,各种法则,却同样被这些所捆绑,我们从来都想得到自由,却从未按照自己真实的想法活过。也许,想要按照真实想法生活的我们最需要的是,被理解。除了社会,更重要的是家人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