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那个暴脾气,火发过之后,足足颓了三天。然后就大病一场。说是大病,其实不过是感冒发烧,要是以前,吃点药也就过去了。可这次,真的是在床上躺下了,这说白了就是心病。
我此刻倒变成了二十四孝乖女儿守在床前端茶倒水。爸爸开始操持家务,我们父女二人琢磨着怎样才能让我老妈恢复往昔。最终得出结论,心病还须心药医。她躺在床上不提不问,不代表心里不想。所以,老爸将这么个重任交嘱托于我。
我来到我妈床前,给她递感冒药。
“要不弟弟回来看看?”我试探。
“他来了我更生气!”她连连摆手。
“妈,你别这样。”
“你说,你弟这性取向就改不了了吗?”别说,我妈这俩天还真学了不少新名词,她再张口说拉拉,玻璃,我都不惊讶。
“这不是说改就改的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他改呢?”
“你弟这几天去上班了吗?”我妈见这个问题说不通,就转换话题关心弟弟现实生活情况。
“好像,没有…。”
“那他死哪去了?”
“他应该在病房。”他给我发过微信,说去看夏天鸿了。
“病房?谁生病了?”我妈此时非常敏感,受不得一点风吹草动。
“夏天鸿。”
我如实汇报。把夏天鸿家的手术以及他们家的事都一 一交代了。
“所以,这次你弟弟的事之所以上了网就是因为有人故意搞鬼。”
“应该是。阿瓒家的家业也挺大的。”
“你真的和夏天鸿在恋爱?”矛头突然指向了我。
“嗯。”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在隐瞒。
“我宁愿是假的。”
“妈…。”
“你弟弟这样,且不说不想再和他家的人扯上关系。单是这个夏天鸿,她妈就是生病,这爸爸又得了肝病。万一…。你怎么活?”
“妈,我爱的这个人,只是这个人。人生太短,谁也无法计划未来。人生如果总是瞻前顾后,如何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我妈只是看着我,仿佛不曾认识我似的。我知道她一时半会理解不了。可总算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谁知她把被子一盖,又睡下了。
傍晚的时候,大姨妈来了。(女主OS:我的大姨妈是真人。上次同居事件暴露的关键人物。小黑:我记起来这位存在于传说中的推进剧情神人。)
“燕青啊,你怎么病的这么重?也不吃饭,这么早就上床了啊。”
“不想吃。”我妈根本就不想说话。
这次网上的消息,就是我大姨妈告诉她的。大姨妈可是八卦界的鼻祖,时刻关注流行信息。可这一回,她给我妈看到了也许是最不想知道的消息。
“她怎么来了?”我抵了抵我爸的胳膊。
“我让她来的。”我爸低沉的声音。
“不是吧?”
“你想想,你我都不行,还有谁能劝动你妈?”
果真还是老爸老谋深算。要说,我妈这人好面子。一方面,他是接受不了李轩这性取向。毕竟中国人几千年来的传宗接代观念源远流长,怎么能允许男男恋这种“异类”出现。可要说生不生育的问题,也逐渐有接了婚不生子的丁克出现。社会上也不是说完全不能理解。所以另一方面,别人的眼光才是整件事情的重点。这点足以杀死我妈这种人,尊严以及骄傲的自尊心大过一切,怎么样不在意别人的指指点点,才是目前首当其冲需要解决的问题。
只见我大姨妈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燕青啊,你知道吗?老刘的儿子出车祸死了。”
“什么?”我妈脸色一白。
我也是一愣。我真不知道大姨妈玩的什么花样。我妈这正火大,她还在这汇报这么一桩让人心寒的消息。
刘叔叔的儿子我见过一次,现在应该只有24、5岁吧,和我弟弟差不多大,也是蛮优秀的,前阵子还听说相亲相到一个还不错的姑娘,都订婚了。可一个飞来横祸,一切都变成了泡影。可谓是人世间世事无常啊。
“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天的事。哎,过街的时候,没注意一辆卡车撞的。”
“老刘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正办葬礼呢。哭的泣不成声了。他们就这一个儿子,独子啊。”
“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我妈眼圈发红。
“我知道李轩的事,让你想不开。其实,刚开始我也觉得挺不容易接受的。可再一想啊,孩子究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他是偷是抢,还是杀人了。不过是喜欢个男孩子。男孩子也是人啊。小棠和我解释过了,这也不是病,外国人很多这种,还都是名人呢,还挺勇敢地公开宣布了。李轩这孩子从小就这么善良,这么优秀,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否定他的一切啊。
他喜欢人也没碍着其他人不是?”
“我没否定他,就是觉得从小到大,他什么都好,我为他们俩安排的路线一切都好好的,现在怎么就走偏了呢?正常结婚生孩子不好吗?现在弄得算怎么样呢?”
“妈,你是对我们期待太高了。可我们并非活在你的期待里啊。”我接上话茬。
“如果不是你期待的路线,你就会失望对嘛?你希望我学经济,希望我可以找个银行,老师,公务员类的好工作,可我做不好啊。我能做的,让我开心的只有写字这件事。李轩其实活得比较简单,从小也没见他什么特别的意愿。可您没看出来,他这次有多认真吗?他真是喜欢上了才这么做的,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他明知会被这个世界不理解,还要去坚持的东西,不就是自己最想要的吗?而我们作为他最亲的人,不正是该支持他吗?”
我妈沉默,低着头,捋了几下头发。
“燕青,你何必要求这么多呢?孩子们能健康的生活最重要啊。”
我妈妈听到这里,忽然说了一句话:“是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她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穿衣服,“让你弟回家晚上吃饭。”
“哎。”我答应着。那一刻,忽然泪水涌上来,我急忙忍住。
这么多年来,我仿佛终于看到了刘女士的另一面,我们都放下了心中的防线,即将迎来和解。
晚餐的时候,一家四口在一起吃饭。(大姨妈完成任务之后,坚决不愿意留下来吃饭。说是给我们一家一个空间。真是中国好姨妈啊。)
我爸开了一瓶红酒,给我们都倒上。
“来,好久都没喝酒了。”他老人家也是好久没在家过瘾了。(女主OS:我爸好酒,但是碍于我妈的淫威,绝对不在家里喝酒。)
“给孩子少倒点。”我妈拍了一下我爸的手,估计还不知道我们俩的酒量。似乎孩子在真正长大之后在父母面前展现的只是自己的其中一面。
“爸,妈,我敬你们一杯。”李轩拿起酒杯。
“我知道,你们接受这个事有多难。我会好好面对自己的感情,处理这一切。谢谢你们包容我,谢谢。”他在经历这一切后,显现出日益坚毅的样子。
“还有姐姐。“他冲我微笑。”这段日子谢谢你,你要幸福喔。 “
那瓶红酒,被我们几个喝完之后,显然没有尽兴。老爸又从角落旮旯里捞出了隐藏的“白酒”。我老爸的藏酒事业还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啊。还没等老妈开口,我爸打哈哈说,”真的就这瓶了,没别的。今天开心嘛。“
这顿饭,最终以我爸和李轩纷纷喝倒,宣告结束。
我和妈妈把这爷俩弄回屋去,相对一笑。
第二天,我和李轩决定一起去医院。
趁着程母离开。又迎来了我们四人在医院的小聚会。
几天没见,天鸿的伤口恢复的很好,已经可以下床了。他靠在窗子边,外面的阳光透过素色的窗帘射进来,他用手挡了一下。一切都那么美好。
这时程嘉瓒说,“我爸回国了。“
据说程父一年也回不来几趟家。说是在外面拓展事业,其实阿瓒一直觉得他爸外面应该有女人,聪明如程母又何尝不知。只是彼此表面相安无事那么多年。他们都好面子,又或许是多年的情分还在,不忍分开。
程父一回来就开始着手调查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让阿瓒没想到的是,本以为父亲会劈头盖脸给一顿揍。没想到他却首先说对不起,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照顾好他们母子。他不会站在母亲那边,不会一味地强行拆散什么的,这件事,他不反对,也不赞成。
他说阿瓒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做决定。并且他会查清楚这件事,是谁不怀好意,他绝对不会轻饶。而他希望阿瓒,面对自己的内心就好。这超乎寻常的包容心,让人很震惊。
阿瓒说,他从未料到父亲会站在自己这边。
或许,你永远不会全然地了解另一个人,正如你连自己都不一定完全了解。但我们因为爱,去努力了解,去包容。最终会抵达我们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