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泽,这就是为什么大智之人偏爱庭市,而不是山林草莽。
山林草莽风景虽然秀丽,但放逐其中,除了收获平静外,亦有几丝孤独。不若现在……虽然喧嚣无比,但沉淀过后,却是另一种平静,源于心灵。
“姐姐——”就在贺兰芝感叹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着裙摆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贺兰芝低头一看,是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小手的主人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衣衫褴褛,面容消瘦,不过一双眼睛却非常明亮。
看到贺兰芝低头望向她,小女孩赶紧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姐姐,您买花吗?”她的另一只手,举着一束素白,却沾着露水,非常美丽的花。
贺兰芝驻足,目光停留在那束洁白的鲜花上,淡淡道:“小妹妹,你知道这是什么花?”
小女孩茫然地摇摇头,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她解释道:“这是我从山里采来的,看着漂亮,就采下来准备卖个城里爱花的小姐,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才采到的。可是一个早上,都没有人买。”说到这,小女孩露出一丝气馁的神情,她不明白,明明很美丽的花,为什么就没人买呢。
“我全买了。”贺兰芝俯下身,轻轻抚了抚小女孩凌乱的头发,接着从她手中接过那束素白美丽的花,一锭金子丢入小女孩的手中。
“姐姐,不要那么多钱……”清贫的女孩虽然没有见过金子,可是从其闪烁的光泽和沉甸甸的分量上来看,这一定很值钱。她怕贺兰芝不知道其价值,连忙在后面喊道。
贺兰芝却没有回头,曼妙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流中,小女孩想追都追不上。
望着手中白素地花,贺兰芝淡淡一笑。此花名天葵,生于险山恶水之间,根虽然可以药用,但花有毒。这也是天葵虽然这么美,却没有人买的缘故。
不过,她却很喜欢。
美丽的东西,若无毒,怎能保护自己?
手捧着天葵花,贺兰芝的心情难得开朗舒放起来,不过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远处的人流则如一层层波浪,快速且疯狂得朝这边涌来。
“啊——”
“啊——”
惊慌声彼此起伏,人流后面有一条白色的身影,巨大身躯碾着青石板,正快速朝前方驶来。
“嘶——”白色的头颅高昂扬起,原本墨黑的双眸此时通红如血,眸中更是充斥着狂躁和血腥。
“啪——”巨尾一甩,身后的青石板被它拍碎,躲避不及的行人更是被激飞一边。
那条白蟒!
贺兰芝并未闪避,而是停下脚步,清冷的眸光化为一道厉芒,冷冷注视着前方。
人流攒动,刚才买花的小女孩被挤在路中央,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而身后则是一条高高昂起头颅的白蟒,巨大的身影笼罩住了小女孩的身影。
“救……命……”小女孩吓到了,哭着喊道。
周围的人都顾着逃命,哪里会去理睬小女孩。只见白蟒森然看了小女孩一眼,血盆大口张开,一口朝她咬去。
小女孩已经吓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看白蟒要将她一口吞下,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咻——”箭势惊人,宛如流星般射来。就在白蟒即将咬中小女孩时,箭尖陡然射中白蟒的额头。
银色灵巧的羽箭,与白蟒巨大的头颅相比,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但羽箭射中白蟒的一刹那,白蟒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呜呜声,头颅猛得朝旁边一偏。
一道清影掠来,如旋风般抱起小女孩,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又悄然后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宛如洛神踏水,飘飘似仙。
“呜——”白蟒甩了甩巨大的额头,眸中的红赤更甚,更有疯狂、痛苦之意。额头缓缓流下一丝鲜血。
它高昂着头,恶狠狠地盯着贺兰芝,不过却没有冒然进攻。虽然它陷入疯狂之境,但潜意识里告诉它,身前这个对手不好惹。
贺兰芝放下早已吓呆的小女孩,举步走到白蟒跟前,白蟒身长数丈,昂起头时身躯也有两米多高。贺兰芝和它一比,显得非常渺小。
青衫飘飘,清秀的脸犹如凝了一层霜寒,眸光似冰,愈加清寒。她与白蟒并不是第一次交手,不过白蟒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同……
虽然对方眼中依旧有谨慎之意,不敢贸然进攻,但眸中的疯狂和痛苦之色更浓,颈部细密白色的鳞片更是不停地起伏。
像是服用了某种奇怪的药物,却与那种激发潜力的兴奋剂不同,因为白蟒表现出更多的是痛苦。贺兰芝微微眯起双眼,右手的短弓却放了下来,对付这样的对手,或许不用力敌。
“谁有笛子借我一用?”贺兰芝转头,冷声对远远躲在身后围观的人喝道。
尽管没学过驭兽,但听说平静悠扬的笛声能安抚狂躁的凶兽,或许今日可以一试。
人群中远远丢来一支短笛,贺兰芝接过短笛,将之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这古笛的吹法,是她还在现代的时候,为刺杀某位爱好古风的领导者刻意去学习的,下过一番苦工。
悠扬的笛声传起,宛如清泉涧水,淙淙流淌。然而白蟒听到这笛音,非但没有平静下来,眸中的血色更是浓烈,它更是狂躁地翻滚一下身子。尾巴掀翻了一旁的小摊。
“哼,老夫的凶兽岂是那么好驾驭的?”一个阴冷的声音骤然传来,不知何时一名矮胖老者悄然站在一旁的屋檐上,目光凶戾,看到白蟒时神色陡然一松,不过随即暴怒起来。
“该死的畜生,竟然趁机老夫不在,偷偷跑出来,看来这次要给你一点教训。”说罢,从腰间掏出一支黑色短笛,横在嘴边,刺耳声音陡然响起。
白蟒听到那声音,原本血红的眼眸突然变得恐惧起来,接着身体不由自主地摆动,嘴里却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砰——”它巨大的身体在地上碾滚,尾巴乱拍,激起无数石屑。身后的人群见状,连忙飞奔四散。而贺兰芝后退几步,将小女孩拦在身后,冷然望着屋檐上的矮胖男子。
矮胖男子察觉到贺兰芝在看他,眸光忽然变得冷漠,眼眸稍抬,又看到四散奔逃的人群,便放下横笛,冷冰冰地说道:“小白,杀了这些人。”
这几日是白云蟒蜕皮之日,但明天就是太后的宴席之日,为以防万一,肖实给白云蟒服用了一些霸道的药物,延后其蜕皮的时间。
不过蜕皮延后了,白蟒却生不如死,白蟒忍受不住这痛苦,终于觑准一个机会,偷偷溜了出来。
笛声停下时,白蟒神智恢复清醒,蛇头如人般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尾巴一卷,身躯便朝一旁窜去,想逃离此地。
“哼——”肖实冷漠一哼,笛声再起,白云蟒顿时翻滚不已,再抬头时,双眸已变得赤红,眸中没有一丝清醒,巨大的身躯朝贺兰芝等人翻滚而来。
贺兰芝神色清绝,眸中更是掠过一丝杀机。她举起手,张弓引箭,弦上同时搭着三支羽箭,一松手,三支羽箭如电般射向肖实。
而对于身前的白云蟒,她竟不闪不避,如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任白云蟒向下扑来。
三支利箭射来的时候,肖实瞳仁陡然一缩,笛声未停,左手在腰间一探,一把古怪形状的大刀出现在手中,刀光一闪,准确劈向三支飞射而来的利箭。
不过最后一支利箭却突然改变轨迹,擦着刀锋斜斜向上。肖实大惊,连忙飞身闪避,不过已然来不及。没有办法之下,肖实只得将另一手的横笛斜劈向下,“叮——”利箭射在横笛身上,笛身立刻出现无数龟裂,不过趁利箭稍缓之势,肖实终于躲过了这一击。
笛声骤然停歇,白云蟒的身躯重重垂地,双眸的红色渐渐消去,它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显得疲惫不堪,不过眸光望向近在咫尺的贺兰芝时,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柔声。
“你——”肖实痛惜地看着手中只剩下一半的短笛,望向贺兰芝的眼神凶光大盛。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古怪的小哨,便要放在唇边吹奏。作为南疆最有名的驭兽师,他最擅长的并不是武艺,而是御兽!
不过还没等哨音吹响,又有三道利光呼啸着射来。间不容发,肖实只能停下吹奏小哨,拼命挥动手中大刀。
“叮叮——”长箭射在刀身上,刹那响声不绝。
可恶!如果让他召唤最凶猛的白云蟒,或者其他凶兽帮忙,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贺兰芝眸光清冷,箭雨不歇,也不知道她将短箭藏于何处,仿佛取之不尽一般。而屋檐上的肖实则狼狈不堪,起初还能站在上面挥动刀影闪避,后来被逼得在屋檐上打滚,左闪右避,勉力挥动刀影,以求自保。
“该死的女人,我就不信你的箭无穷无尽,一旦你的弓箭用完,肖某一定让你生不如死。”肖实一边闪避,一边恶狠狠地叫道。他现在非常憋屈,空有一身本领却不能施展,对贺兰芝的恨意更是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