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赛看着这个少女，此刻她脸上的色斑好像也显得不那么可憎了。少女微笑着说道：“我还有很多画作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可以吗？”罗赛说，她现在对这个少女有了不小的好感。
“当然！”
少女的病房在三楼一个角落里，是单人病房，不过比顾和同那个要小很多，走进去一眼就能看到堆在角落里蒙着布的各种画作，少女一把掀开了布头，罗赛不由得觉得眼睛一痛。
虽然这其中也有不少写生画，但是更多的却是颜色鲜艳得像墨水洒了出来一般的水彩画。
“见笑了。”少女说，“我发病的时候，会不大理智。”
“冒昧问一句。”罗赛说，“什么病？”
“脑瘤。”
眼前的色彩仿佛蒙上了一丝阴影。
“我妈妈也是得这个病死的，所以我之前就觉得我可能总有一天会生病，没想到来得这么早。”少女说道，“对了，这些画你觉得怎样？”
“嗯……”罗赛抿着唇，“太过美丽了，以至于让我有点……”
“有点接受不能？其实我自己都是这么觉得的。”少女说，“之前也有别人这么评价过。怎么，要送你几张么？”
“呃，都是你的劳动成果，我拿走不好吧？”罗赛说道。
“没关系啊，画画本来就是给别人看的。”
“额，可是，我从别的城市过来探病，拿回去了我也没地方放。”罗赛说，“好像过去太久了，我该走了。”
少女的脸上略闪过一丝失望，罗赛从房间里退出来。那种过度的色彩让她不安，顾和同现在怎么样了呢？她快步跑上楼。
她上楼的时候，正好看见顾和同的家人从楼上下来，他们只是略微对她点头示意，随即便擦肩而过。
罗赛跑进房间的时候，顾和同坐在床上，侧着身子看手机。见罗赛进来，他坐直了身，问道：“刚刚去哪儿了？”
“遇见个不错的人。”罗赛说，“三楼那个会画画的女孩，你认得么？”
“我听人说起过，她好像不是很擅长与人交际，所以我没怎么见过她。”
罗赛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顾和同，顾和同顿时来了兴趣：“原来她这么有才？我倒是有点想看看了。”
“我忘了问她的名字。”罗赛说，“她之后给我看的那些水彩画，有些……恐怖。”
“恐怖是？”
“太浓墨重彩了。”罗赛说道，“有些红色部分的泼洒，就像血洒在了画布上一样。”
“那还真是……”
“虽然可怕，但是却又很好看。”罗赛说。
“你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顾和同说，“我不仅想见她，还想见见她爹呢。”
“你要见入殓师？”罗赛一惊，“为什么？”
“咦，你不觉得那样的人很让人感兴趣么？”
“他们身上阴气太重，你还是不要见为好。”罗赛说。
“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顾和同说，“大学生信那些？”
“吉利信念的作用是减少不确定性带来的焦虑。”罗赛顺口就把教科书上的话背了出来，“我不是信那些，只是找个心理安慰。”
“你这家伙，也是够玄乎。”顾和同说。
“别动。”罗赛替他把头发上掉的一个小毛球摘掉，“你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变丑啦。”顾和同说着，站起身，“我要趁这几天天气好，多运动些。楼下的绿地不想去了，我就到处跑。这医院很大，可去的地方倒是多得很呢。”
“有什么可去的地方？”
“下午我带你去观摩高压氧舱，那边有个很帅很帅的医生哦，女孩子都赶着来看他的。”
“你带我去看帅哥？”
“正是！”
午饭来了，顾和同照例只吃了一点儿，他放下饭盒的时候，罗赛问他：“你不饿么？”
“我饿得吃不下饭。”顾和同说。
罗赛摇摇头：“总这样不是办法，营养不良就不好了。”
“有钙片，维生素片，还有很多其他营养素，如果有需要的话，还可以吊葡萄糖。”顾和同说，“营养不良我倒是不怕。”
“那跟吃饭毕竟是两回事。”罗赛说着，端起饭盒，顾和同却喊道：“别动！”
“别动？”
“别打开盖子。”顾和同说，“我每天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一闻到油腥味儿就想吐，现在恰巧就是那段时间。”
罗赛放下饭盒：“你，你没事吧？”
“过会儿就好。”顾和同说，“让我安静一下。”
罗赛坐到他的身旁，顾和同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罗赛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有何种感受。
痛苦吗？大概是吧，罗赛想到自己痛苦的时候，她总是不愿让别人看见的。
大约三四分钟后，顾和同突然高喊一声：“复活！”腾地站了起来，然后又扑通一下坐回去：“卧槽，站太猛了，头晕。”
“你靠谱点儿！”
顾和同坐在那儿静了一会儿，才再次站起身，笑着说道：“好啦，我现在已经恢复啦！”
“别勉强。”罗赛说。
“走吧，说好的看帅哥！”顾和同说，“不过那边人可能会很多，要做好准备哦。”
“真的有帅到那个程度？”
“据说本来不需要做高压氧治疗的病号们都求着医生给他们开治疗单——就是那个程度。”
“我去！你不会也……”
“我没有啦。”顾和同说，“据说高压氧舱噪音很大，我才不去呢。”
顾和同一路上牵着罗赛，那高压氧中心位于康复科边上，果然现在那里聚了一群少女，不过顾和同一来，就抢走了不少关注度——毕竟没有人不对一个顶着三色头发的脑袋的人感到惊奇的，如果他们知道顾和同是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前来观摩帅哥的话，恐怕就会更加惊奇了。
罗赛看到了那位医生，他穿着白大褂，温和地指导人们使用氧气面罩，还有叮嘱一些注意事项。高压氧的负责医师大概要比其他科室要轻松些，他的脸上也少几分急匆匆的焦灼感。
“帅不帅？”顾和同问罗赛。
“比不上你。”罗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