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比罗赛想象的要大很多，雄伟，辉煌，且人来人往。从外观上看，它和其他的医院并无什么不同。走进去，看见有不少人在匆匆忙忙地走动。
顾和同已经来过一遭，因此熟门熟路，领着罗赛就往住院部去了。进了病房，里头却没有人。
“唔……”顾和同抬手看了看表，“坏了，现在是脑电生物反馈的治疗时间。”
“那是啥玩意？”
“我也不知道，反正治疗单上是那么写着的。”顾和同说，“应该要不了多久，我们在这等会儿吧。”
两人在病房坐下，罗赛朝四周张望着。这病房布置得简洁而干净，床头柜上放着一束花，墙上还挂着一幅画，画上是只可爱的小猫。
“比想象中要漂亮许多。”罗赛说，“看起来比我家都温馨。”
“哦？要不你到这儿来住住看？”
“不要。”罗赛说，“还是家里有亲切感。”
顾和同起身倒了水，见罗赛僵坐在一边，说道：“不用那么紧张兮兮的，这里只是普通病房，一切如常就可以了，不会碰到反社会分子。”
“瞧你说的……”
“对了，你不是想进心理学系吗？”顾和同说，“这也算提前实地考察了，心理系学出来，以后会进这种地方工作的吧？”
“才不会，这是学医的来的，只是读了心理学的话最多当个咨询师，没有处方权的。”
“是吗，这点我倒不太了解。”
正聊着，黄映晨已经站到了门口，罗赛转身看到他，连忙站起身。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黄映晨沉默着，他的身上没有了罗赛之前见到他时的那种戾气，而是显得有些迷茫。他默不作声地走进来，默不作声地在床上坐下。
“感觉怎么样？”顾和同问。
“不知道，这才刚开始。”黄映晨说，“一会儿还要去跟医生谈话。”
“是吗？”顾和同说，“他要跟你谈什么？”
“我也不清楚，他说我从小开始养成了许多错误的观念，这不是光靠物理治疗能解决得了的，要从认知层面上开始改变。”
“是么？好像有道理。”顾和同说。
“你们也觉得，我的很多观念是错误的么？”
“岂止错误，简直难以理解。”顾和同说。
黄映晨又扭头看着罗赛，罗赛说道：“其实……乍一听有些话还挺对的，但是我还是会觉得有点不对劲。”
“罗赛！”顾和同惊道，“你会觉得他说得对吗？”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话本来没错吧？”罗赛说，“其实要是放在六七年前，我也是相信这一点的，但是现在我反而不敢确定了，但是那是因为我自己就是弱者吧？”
“人类的社会没有绝对的强弱之分吧？”顾和同说，“要是太讲究弱肉强食这回事，霍金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就该去死了。”
罗赛看了看黄映晨那迷茫的眼神，说道：“咱们不说这些没用的了吧？”
“嗯。”顾和同从包里掏出一袋东西，“这些是我，还有咱爸妈买的，都是些水果零食之类的东西。”
“你也买了？”黄映晨问。
“那是。”顾和同说，“你放心，我可没下什么毒，虽然以前关系不好，好歹我们也是兄弟。”
黄映晨摇了摇头，似乎难以理解，顾和同说道：“要下楼去走走吗？医生没有限制你的活动吧？”
“没有。”黄映晨说，“但是我不想去。”
“为什么？”顾和同说，“今天天气很好。”
黄映晨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你们走吧。”
顾和同一脸懵逼地望着他：“为啥？突然就下逐客令？”
黄映晨依旧沉默，顾和同有些沉不住气了：“喂，我哪儿惹着你了吗？”
黄映晨突然笑了一下：“不要对我太好，我不习惯。”
顾和同一时语塞，罗赛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心意到了就好，既然这样，我们走吧。”
顾和同气鼓鼓地走出病房，走了一段路之后，他说道：“真是的，好心好意来看他，他却这副样子。”
“我能理解。”罗赛说。
“嗯？”
“我爸刚回来的时候，他给我买东西，我都不好意思接，他要牵我的手，我都反射性地躲开，就是这样。”罗赛说，“别人对我好，我会不习惯。”
顾和同看着罗赛，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我对你好你会不会不习惯？”
“也许不会。”罗赛说着，忽然停下了脚步，“喂，你看那边。”
“啥？”
“那个电子屏幕，上面的名字应该是病人的吧？”
“是。”顾和同说，“那上面……咦？”
“第三个是‘冯珊珊’对吧？”罗赛说。
“嗯，是，不过这两个字未必能证明什么，那是个挺常见的名字，对吧？”
“嗯，不一定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冯珊珊。”罗赛说道，“总之我们还是走吧，正好时间还早，也许能去别的地方转转。”
但是当他们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听有人在身后喊了一声：“罗赛？顾和同？”
两人一转身，就看见冯珊珊站在他们身后。
她长高了不少，罗赛现在需要仰视她了。并且，她的头发留长了，长到腰那儿，穿着打扮也成熟了许多。
“竟然能在这种地方遇到。”她说，“你们是来……”
“看望病人。”顾和同说。
“啊，是吗？”冯珊珊说，“我可惨了，我明明好得很，我爸妈非认为我有问题，把我硬拖来了这里。结果呢？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看他们下一部要把我送去什么江湖骗子那儿，花个几万块买理疗仪啊，药啊什么的。早知道像这样，当初考大学的时候就该考远一点了。”
“同情。”顾和同笑了笑说，“他们觉得你有问题？”
“嗯，取向问题，多动症，妄想症，精神分裂……反正自从我有一点偏离了他们预想的轨道，现在他们看我浑身上下都是问题。去他娘的！我就是真有问题，我也是个成年人了，犯不着他们操心。”
不远处有人在喊：“珊珊！”冯珊珊撇了撇嘴，说道：“先走了，以后再联系啊！”